从始至终薛仪和叶皇后唇边始终泛着一抹淡笑,丝毫不受影响,但也未进行任何对话。
哦?下马威么?
薛仪微笑良久,终究是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几口,寿康宫的茶自然不是外面的粗茶可以比的,薛仪抿了两口,道有些食髓知味,便慢悠悠品起茶来,尔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眸看过去,殿内的说话声不知何时已经归于无声,而几双莫测的眼正直直盯着她。
薛仪气定神闲恍若未觉,端着茶杯悠悠拢着茶水。
她又不靠太后过活,往死了说哪怕真惹出事也有容御撑着,不管是容御还是容华,他们的对手里始终有个许家,她又岂有存着讨好之意?
况且,这不仅是一个下马威,更是一场不动声色的较量,她不会做怯懦的软脚虾,让人当面团一样搓圆捏扁。
太后和许贵妃是不会屈尊降贵跟她搭话,是以许贵妃微微看了坐在尾端的廖美人,廖美人以手帕掩了嘴,惊讶地道:“哎呀,臣妾只顾着和贵妃娘娘以及太后娘娘聊天,都忘了薛大小姐了,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可别冷落了薛大小姐才是,好歹是新娘子呀。”
拙劣。
薛仪慢条斯理轻轻盖上茶杯。
所以她实在不喜欢和女人斗,太掉档。
“仪儿的性子倒是有些端儿的影子,喜安静,不爱说话,母后别怪罪才是。”叶皇后笑吟吟的接口。
薛仪没想到叶皇后会接话,不过她也乐得清闲。
喜欢安静,岂不是说她吵闹?
廖美人脸色不好看,往日她是不敢跟皇后顶嘴的,今天仗着太后和许贵妃,她忍不住嘟囔一句:“嫁给宁王又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糊涂!
许贵妃几乎冷着眼扫向她,便是连太后,两眼也是像刀子一般戳到廖美人身上。
再怎么说宁王也是天家的人,怎么不好也轮不上廖美人置喙。
兜兜转转想明白的廖美人顷刻间白了脸,抬眸看见太后冷若冰霜的面容,哆嗦了一下跪了下去:“太后……”
“带下去。”太后面色不耐地挥了挥手。
廖美人脸更白了,两个面无表情得嬷嬷迅速走过来将廖美人架了起来,廖美人忙不迭地道:“太后娘娘绕……”
话还没说完就被嬷嬷一把捂了嘴给拖了出去。
解决得真是雷厉风行。
薛仪不动声色地看着。也不知道是拖到哪里去做何事,看廖美人的表情,反正——不是好事。不过也知道了不少讯息了。
太后又和许贵妃说了一会儿话,便面露倦色,众位嫔妃便纷纷起身告辞。
走至寿康宫门口,许贵妃回眸看了一眼薛仪,对叶皇后笑道:“娘娘真是和宁王殿下找了一位好媳妇儿。”薛仪自出生前便坎坷不断,此话无不嘲讽之意。
叶皇后只坦然一笑:“承贵妃吉言。”
薛仪的居所更为频临冷宫,是以在门口便和叶皇后请辞。叶皇后微微一笑,也不做挽留。
此事很快被抛到脑后,薛仪原本也做好了迎接打击的准备,谁知竟然安安静静毫无动静。日子晃眼过去,很快就到了钦天监选好的吉日。
主干道上同街开满粉色的桃花、兰花,红团簇簇,幽香袭人。来来往往行人面染喜庆,早已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等着新郎官。
迎亲队伍从宁王府出发,走到刑部尚书府区区两坊路,而容御早前已对容端下了死指令——亲自去接。是以挑着长排的彩礼,亲自骑马带着迎亲队伍去了刑部尚书府。彼时薛仪正在被沉重的头饰折磨。
“不行不行,秋月,你摘点,我脖子要断了。”她正想取,就被秋月紧紧握住手。
“小姐,今儿奴婢不会让您任性。”她严肃地看着镜子中的她。
“真的太重了,摘点吧,就摘一个。”
“再摘就没了。”
“摘……”
“小姐!您不要任性了!”薛仪苦大仇深地看着她,只差两眼泪汪汪了。
秋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姐,宁王的迎亲队伍马上就要来了,待会二少爷会来背您出去,您可要悠着点。”
说到这,整场亲事,唯一不那么令人满意的,就是双胞胎不在。她说完,给薛仪描着唇线。
“秋月。”薛仪眨眨眼,“你还是个美人呐。”
“小姐,能不说废话么?”
秋月将盖头搭好,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薛易温然的声音响起:“好了么?”
“是,二少爷。”薛仪看不见路,眼前一片火红,只能被秋月牵着走。
薛易裕轻笑声从盖头那边传来:“转眼是大姑娘了,都要出嫁了。”
他说着,把手伸到她面前,微微低头,便能瞧见他白皙修长的手。
薛仪抿着唇笑:“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将手放在他手心上。
两人暗地里冲突甚多,但明面上仍然姐和弟美,旁人倒是看不出端倪。
“不知姐姐到了宁王府有何打算?”他冷不丁地问。
“这个嘛……”她懒洋洋道,“自然是生个一男半女的,没事打理打理后院子,晚上侍奉侍奉殿下,弟弟有何指教啊?”
薛易低低笑了起来,握着她的手一紧:“姐姐好自为之。”
“自然。”
两人沉默着向前厅走,一路的热闹似乎与他们无关。到了前院,就有喜娘来报宁王已经来了。薛易只好蹲身将薛仪背到背上。
门外锣鼓喧天,贺声一片。薛仪眼睛用不上,自然耳听八方,远远听见老夫人乐呵呵同宁王寒暄。薛仪估摸着老夫人还不知道薛兆德转了阵营了消息,现在只怕做的都是无用功了。
薛易步履沉稳,到了门口石阶上,屈膝将薛仪的脚点到地上:“到了。”
薛仪笑了两声,收紧手臂,将他的耳朵拉向唇边,恶劣地小声道:“弟弟,此后,可要好好接招啊。”
薛易瞳孔一缩,她趁势落到地上,秋月上前来扶住她的手,上了轿。宁王翻身上马,淡漠地点点头,即是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