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察家的沙发很舒服,软乎乎地又没有让人往下陷的感觉,作为杀手的我躺在这里如同老鼠正在享受着猫的安乐窝,然而我睡得却很安稳,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也早已去上班,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碗稀粥。
粥是大米里掺了一点小米,我端起碗喝了一口,仅能感觉到一点点温度,由于时间较长它有些凝结,失去了它本来该有的口感,但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粥,平淡中悠扬着一种谷物的香。
我按照我的习惯把粥一粒不剩的吃完,倚在沙发背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给我带来安稳睡眠的别人的家。
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厨房,洗手间,黄中泛白的房门一律半掩,显示了家主人对我这个“朋友”没有防备的意思。
客厅还算干净,只是看上去不怎么整齐。
地板的颜色是白中掺一绺绺的咖啡色,还能看到早晨拖抹过的痕迹,角落里零散分布着些许的线头、纸屑;沙发对面是电视机,上边摆放着两个卡通人物,一个面朝前,另一个面朝后;电视柜上放着一个光滑、耀眼的相框,相框里是扮着鬼脸佟馨;左边是客厅的窗户,窗台上放着两盆花,两盆花有些干枯,原来应该绿色的叶子上落了一层尘土,看起来有些灰白;右边墙上挂着一副婚纱照,照片上女警察和她的丈夫相拥而凝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女警察的美丽、神采自不必说,脸上洋溢着甜蜜和作为女人的万种风情,她的丈夫……我的心里一紧,因为我对相片中的他有点印象。
我没有拍照的习惯,我从来没见过自己在相片里的模样,我没什么朋友,更不可能因为和朋友聚会或者游玩而拍照留念,我在相片里认识的人通常都是我的任务目标,而他们都已经死了。
难道她去世的丈夫曾经是我的任务目标,他是死于我的手中?女警察现在所有的不幸境遇都是我造成的?她在婚纱照中对丈夫充满爱意的眼睛好像转而怒视着我,我的心忽然的突突地乱跳。
我审视着她的丈夫,国字脸,皮肤黄中带点黑,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厚实的嘴唇,说不上多么英俊却是满面的精神。
杀手对人性有超乎常人的冷漠,对杀人手段有超乎常人的参酌,对他人面孔的识别尤其是任务目标面孔的识别有超乎常人的眼力。
听女警察的说法,她丈夫去世的时间不是很长,而且逝于车祸,我对他只是有点印象,这点印象还有点模糊,我对车懂的不多,很少让目标死于车祸中。
我可以确定她丈夫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所幸,我稍微有一些平静。
那为什么我对照片里的他会有印象?即便是模糊的印象,只要被我看到好像也是不好的征兆,因为索命鬼往往只会看到被索命的鬼,哪怕被索命的鬼不属于自己。
我为什么会对他有印象?我从哪里看到过他?
经纪人……不会,杀手同行……没有,类似仁宗华那样的任务目标……也没有。
我脑子里思索着他可能出现的地方……
三年前的一个早晨,我照例跑步去餐馆,这时小彤第一次出现在门口。
刚逾豆蔻的她,身材高挑,发育良好;上身穿碎花格子衬衣,下身是紧身牛仔裤,还不习惯的高跟鞋,让她有点站不稳,身子要时不时倾斜着晃一下,在门口还有点羞涩,看着我走进去她连最基本“请”的姿势也不会,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我直到我坐下。
不关心世事的我看到普通饭馆的门口站着一位穿着不伦不类的小妮子也不免有些好奇,感到好笑。
餐馆老板还是像现在这么胖,只是那时候他早晨的习惯还不是欣赏她的亲戚,要么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要么从一双小眼睛里挤出一丝光线打量着门口过往的行人。
奇怪的是他今天居然把自己的大脑袋埋在报纸里,没有注意到我这个顾客的光顾,一心专注的看着报纸。
经纪人给我放下早饭,看着小彤对我说:
“燕子,这是小彤,你大哥的亲戚。”
“小燕哥好。”
小彤交叉着双手,怯生生的。
我转过脸冲她笑了笑。
那天我正对着经纪人,背对着小彤,斜对着餐馆老板。
转头的时候在他的报纸上扫了一眼,报纸上黑色硕大的标题已经非常模糊,好象是:“本市……扫毒英雄……佟……”,下面一张彩色照片赫然入目,正是女警察的丈夫。
又是餐馆老板,我对他越来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声音不大,软绵绵的,女警察回来了?
“小燕哥,你在这里吗?我是小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