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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乞丐(一)

寒风冷冽。路边。

“求求你们,给徐爷爷一点吃的吧……徐爷爷是个好人,前几天病了,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一个衣着破旧、单薄的小男孩正跪在地上哆嗦着,不住哀求。

小男孩约摸八、九岁,面黄肌瘦,蓬头垢面,脏兮兮的,一张小脸和一双小手业已被冻得发紫,偶尔见有行人路过,怯怯的眼神便会露出一缕希冀。

小男孩的身后不远处,有一位衣服褴褛的老人,倚着一堵颓废的墙,身子佝偻,赤着双足,头发业已枯白。一张布满沟壑的老脸微微抽搐,眼眶深陷,双眸紧闭,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呻吟,十分痛苦。

老人每痛苦呻吟一次,小男孩就会忍不住回头,稚嫩的小脸上也充满焦虑,也因此,他磕头磕地更为卖力,因为老人的性命已全部交托在他手上。

然而……

行人匆匆,行人漠漠,他们各个步履急促,将小男孩的哀求置若罔闻。

“滚开!滚开!”路人匆漠,没有人有耐心去听一个小孩子诉苦,且痛苦的并不是只有小男孩和他的爷爷二人,而是整个小镇。

乌枫镇!

到处都是断根残垣,一片颓废。

远处本是清澈的河流业已干涸,河畔洗衣的妇女以及玩耍的儿童也都不复存在;房屋排排倒坍,将人压在底下,或活埋或直接砸死,烟尘弥漫,死气冲天,甚至要遮蔽天宇;四处群山一片枯焦,被数月前的一场大火,烧了个彻底,漫山遍野的乌枫草业已被焚成虚无;残破的大街上,残余着幸存的人,各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连走路都战战兢兢,不住颤抖……

整个乌枫镇已不复从前!

小男孩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恳求,就能得到他人的施舍,只要卖力地磕头,就有好心人救治他的爷爷,可事实上,所有人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沿街的饿殍也不计其数,哪有人有闲情去管他人死活?

所有人带着惶恐,带着焦虑度日,有能力的人早已远离此地,余下的皆是老人、小孩,以及那些心中尚存有一丝苟且之人。

贫穷在吞噬,死亡在弥漫,每天都会出现新的尸体,每一天都会有人惨叫着,痛哭着,疯狂着,忍受不住饥寒的侵袭,转而吞吃亲友的尸身。

这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

乌枫镇本十分富裕,依山傍水,因为小镇附近生长有罕见的乌枫草,而乌枫草又是一种极其神奇的药草。若是入药,人服用之后便可延年益寿,若是制成香囊,配在身上,则能够趋吉避凶,寻常毒蛇毒虫近身不得,甚至丛林中蛰伏的妖异猛兽,也会闻之丧胆。

乌枫镇也因乌枫草而闻名,镇上的人也因此而富裕。

只不过,天生药草让得很多人觊觎,为争夺乌枫草的采摘权,各行其效,久而久之,已闹得人心惶惶,甚至暗中有人,对镇上生意人威逼利诱,将乌枫镇搞得乌烟瘴气,满是铜臭。

然而,暗箱操作,手段虽不光彩,却相当大部分推动了乌枫镇的经济发展,对于普通人而言利远大于弊,当时的乌枫镇也是远近驰名,闻名遐迩。

小男孩的父母是乌枫镇的生意人,小本经营乌枫草,家境并不差,且他父母乐善好施,在小镇上也颇有名气,外来采购的商客莫不以他们为首选。

彼时,小男孩家也算一个大户。

他本姓古单名一个异字,古异!这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名字,名字乃是一位途径乌枫镇的老道士所赐。

古异出生那年,漫山遍野的乌枫草随风而动,开出了数十年难以一见的花,恍若在欢呼。这时,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闻听婴儿哭声,在古府门口驻足。仔细凝听,婴儿哭声时而急时而缓,仿似有一种律动的美。

老道士心灵一动,为该府上的婴儿占了一卦,根据卦象显示,此婴命运交错复杂,实乃异数。老道士吃了一惊,掐指一算,更是惶恐,赶忙扣响古府大门。

古府之中很快有人禀报,古府主人古年听闻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人,忽然福至心灵,料知那老者必是个异人,且晚年得子,又未起名,便携着妻子抱着新生爱儿,共同出来迎接,以恭候赐教。

出得门来,定睛一看,那老者身着朴素长袍,别了一个发髻,面容清癯,手执一杆拂尘,只往那一站,就有一种与天地交融的神韵,让人敬畏。

古年大喜,更不敢怠慢,将老道士请进家门,然后又将爱子抱上前去,让老道人细看。

老道人伸手在婴儿额头点了又点,甚至将婴儿的骨骼摸了数遍,料知自己猜想无错,便凝重道:“此子煞气极重,日后必然有大灾难,幸好他心灵至善,最终会化险为夷,然他生命有异,凭借贫道这点微末道行,也无法完全摸准他的命格,在此,贫道只有一句良言相劝:凡事莫尽,缘分必定早尽!”

古年夫妇闻听爱子今后有大灾难,无不惶恐,但老道士又说能够化险为夷,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气,可仍觉得不安。

古年问道:“请道长明示!”

老道人见古年夫妇已上了年岁,面容清癯,光明磊落,不似寻常有钱人,大腹便便,满是铜臭,便起了怜悯之心,略一寻思,道:“因果天定,多多行善便是!”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古年夫妇见状,奋力挽留,但老道士去意已决,不管夫妇俩如何开口,都不发一言,只临走前,回首又看了婴儿一眼,道:“天浑、地浊,你便是天地的异数,以后就叫古异吧!”

语音未落,老道人业已不见踪影。

古年夫妇时刻谨记老道人的言语,处处行善,多积阴德。古异受其父母影响,人极懂事善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也时常跟随父母去山上采撷乌枫草。

大山里沟壑纵横,郁郁葱葱,身处其中,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且小古异聪敏好学,将山上的花草树木几乎辨认了个完全,为此,古府上下在震撼的同时亦感十分欣慰。

转眼间春秋频繁交替,小古异时年八岁,恰逢乌枫草采撷之时,便随了父母连同工人上山劳作。

一路上,古年时刻感慨,乌枫草的经营已经大不如从前,说时有些无奈,毕竟乌枫草有很大的利益可取,觊觎此的不止人心不古之人,更有临国的权贵。

乌枫镇隶属于一个楚国的国家,小镇又在楚国边境,几乎与临国燕国接壤,故而,燕国商客以及权贵们,看到乌枫草有大利益可取,便也想方设法,想把乌枫镇纳入燕国板块之内,三番两次与楚国皇室交涉,说愿出重金购买,楚国自然不允,为此,两国也发生过太多的战役。

以前,战役极少,就算有也只是小规模的战役,不足以载入史册,然近年来,战役规模越来越大,也越加不可收拾,甚至,在战役中参与了异人。

所谓异人便是修炼者。

楚国、燕国是两个小国,修炼一说在此地极为陌生,在普通人眼中,修炼者无疑就是神人,他们脱离了世俗,飞天遁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两国交战,本是世俗的利益之争,修炼者根本无屑参与,然而,乌枫草不仅于凡人有益,于修炼者亦有莫大好处,所以,参入修炼者的战役才会愈演愈烈。

每每谈及此,古年的脸上总会露出一缕忧色,但好在,爱子已然成长,且由于自己乐善好施,朋友遍布大江南北,若万一有个祸事,也好弃了乌枫镇,携着家眷另觅他处。

只是,乌枫镇乃是古年一家的根基所在,轻易无法决定,也因此,早已看清乌枫镇弥漫的硝烟,一家人也没有立刻离开。

这一踌躇,导致的结果则是家破人亡!

也就在古年携着工人上山采撷乌枫草那会,天忽然阴沉下来,凭空出现了漫天的乌云,将大好青天全部遮掩,随之,山野里响彻起一阵阵野兽的哀鸣,此起彼伏,恍若浪涛拍岸。

在小古异不全的记忆里,见到的最后的光景是那乌云黑压压地盖下,将大地都淹没了,彼时,仿佛迎来了世界末日。

古年夫妇青年时颇有些阅历,见天空中无端乌云密布,料知定有异人在此,且头上乌云,不断碾压而下,入目处,乌云转红,逐渐弥漫一丝血腥。

“不好!”古年夫妇来不及逃跑,只得双双护住爱子古异。

红雾弥漫,宛如浪潮,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山川、河流、大地,仿佛被火烧过一般。

“赤妖老祖,你我之争,与这些凡人有何干系?”一个略带有苍老的雄浑的声音响彻。

这是古异最后听到的声音,他被古年夫妇护住,几乎透不过气来,耳畔“呲呲呲”响个不停,鼻子用力一吸,一股腥臭之气猛冲而来,随即,头晕目眩,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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