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一如既往的热闹,清晨时分小贩就开始叫卖,夏未雨望向窗外的人群,她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她曾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到扬州,没想到临了还能站在这片土地上,不禁嘴角上扬,泛起一丝笑意。
林家扇坊林末之女林未雨在扬州城也算小有名气,许多公子哥更是登门求过亲,认识林未雨的人不在少数,夏未雨不得已,只能以轻纱遮面,以免被人认出她就是林未雨。
“美人,您这是…”一夜不见夏未雨便已轻纱遮面任谁都会怀疑,更何况是柳儿。
“这是公子吩咐的,说我的面容只能他一个人看,小孩儿心性,无须理会。”夏未雨略显无奈,“你要记住做好自己身为柳儿的本分切不可惹人怀疑,还有不能暴露身份,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好在柳儿愚忠,并未细想,竟也相信了这个连夏未雨自己都不信的谎言,一路上赵烨辰痴傻的模样招惹了许多目光,夏未雨也十分配合,若不是夏未雨知道赵烨辰是装傻,还真要把赵烨辰当傻子。
看着赵烨辰不顾身份一味装傻充愣,夏未雨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赵烨辰竟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不禁自问,“我能为他做什么?”
时至秋日,街上卖锦扇的也越发少了,赵烨辰一路逛着,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寻找着锦扇的身影,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终于在一家店里找了一把锦扇。赵烨辰拿着锦扇兀自把玩,凑到夏未雨面前天真的问道,“我要这个,给我买。”
夏未雨接过锦扇,一眼便认出是林家扇坊的锦扇名叫暗香,便开口问道,“老板这把扇子怎么卖?”
“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本店不卖,店里还有别的,姑娘不如带着这位少爷看看别的吧。”老板的脸上堆着笑意,不舍得这把锦扇,却又不愿得罪眼前的金主。
赵烨辰见夏未雨神色有异,便闹起来,“我就要这个,小雨,我就要这个。”
“老板,您看我家公子如此喜爱,您就开个价吧。”夏未雨假装劝说,心里却是很疑惑,暗香虽然是林家扇坊作出的精品锦扇,却也不至于如此珍贵。
“姑娘,您别为难小人了,这把锦扇是林家扇坊的精品锦扇,世上就只有十把,这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怎么能卖了呢,姑娘还是挑别的吧。”老板态度坚决,没有丝毫考虑。
“据我所知林家的锦扇以精致著称,你这把锦扇虽出自林家,却也不至于一扇难求吧?”夏未雨心中有些慌乱,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问,只好出言相激,“我家公子既然喜欢自然不会吝啬,老板只管开价,银两不是问题。”
老板面露难色,银两的确对老板诱惑极大,可这把锦扇他却还是不舍得,“并非小人不愿割爱,只是这锦扇做工精细,姑娘既然听过林家扇坊,那也应该知道林家锦扇向来都一扇难求,更何况是这把暗香。”
“暗香以素色白丝为底,又以浸了七七四十九日西域香料的白丝绣梅,远看似枯枝落扇,近看白梅朵朵,暗香浮动,经久不散,不论是在工艺还是品相上都是上上品,林家扇坊也正因暗香被列为御用扇坊的候选,虽然后来没能选上,可还是极为珍贵的,更何况林家扇坊早就没了,这可是世上仅存的三把之一了,小人说什么也不能卖。”
林家扇坊没了,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夏未雨身形明显一怔,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老板你不舍得没关系,但你不能骗人,林家扇坊闻名扬州,怎么可能会说没就没了呢?”
赵烨辰一行人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老板不敢轻易得罪,“小人不敢欺骗姑娘,林家早在三个月前就没了,官府说是强盗所为,林家上下包括奴仆四十余口全都被杀,还纵火烧屋,真的是惨不忍睹,就连林家的扇坊也被烧了,可惜了其余的七把暗香也毁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小人手上这把可是世上仅存的三把之一了,实在是不能卖呀。”
夏未雨面色铁青,幸有轻纱遮面才没被人看出端倪,“怎么可能?”
老板以为夏未雨不信,又接着说道,“可不是嘛,起初大伙都不信,都猜是林家得罪了人,被人报复,可后来官府出面澄清,想必不会有假,姑娘若是不信可四处去打听打听,小人绝对不敢欺骗姑娘。”
“你骗人,我不信,我要去看看。”赵烨辰靠上前来,暗中扶了夏未雨一把,稚嫩地说道。
“林家就在前面左转,公子不信便自己去看,免得毁了小店的声誉。”老板好言好语说尽,他们还是不信,再也客气不起来。
赵烨辰一听拉着夏未雨便像林家跑去,夏未雨失魂落魄,摔倒在地,疼痛让她清醒过来,眼见为实,若不亲眼看见她怎么都不愿相信。
来到林家,原本繁华的林家,早已成了空架子,面对眼前一片焦黑的废墟,夏未雨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身子兀自动了起来,走了进去。
“你们都不许跟着,这里面肯定有宝贝,我要与母妃去寻宝贝。”赵烨辰嬉笑着,紧随夏未雨而去。
侍从听令将林家围了起来,柳儿见夏未雨行为有异,打算去问个明白,却又怕夏未雨是有计划的,怕坏了夏未雨的大事,只能耐着性子在门外等待,不敢近前一步。
夏未雨摇摇晃晃一步一步艰难地向里慢慢走去,眼见曾走过无数次的绿荫小道,毁于一旦,此刻已被倒塌的横梁拦住了去路,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想起在林家生活的点点滴滴,夏未雨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决堤般泛滥成灾。
此刻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抚慰夏未雨心中的伤痛,赵烨辰只能将夏未雨轻轻拥在怀中,任由夏未雨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