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云大师摇头,看着头顶那一方蔚蓝的天空,叹息说道:“据说在凰国灭亡的当晚,有人曾看到天边原本一直黯淡无光的紫薇帝星发出璀璨的光芒,如今紫薇帝星更是高悬于空,虽然光芒不太强盛,可是隐匿了将近五百年的紫薇帝星重现人间无不说明,这天下一统是势在必行了。”
紫薇帝星!凰非漓沉了沉眸,好像之前有听人说过,可是这样的预言是真的吗?
听着这话,燕玖墨眼中不觉闪过一丝希冀,果然先前的传言是真的。他也是听了那个传言,所以才会在今日问慧云大师关于一统的问题的。
“难道单凭大师口中的所谓帝星已现,各国就得趋之若鹜,走上一统之路吗?那岂不是让这天下更混乱,百姓更痛苦了吗?”箫风瑾嘴角轻扬,唇边尽是讽刺。
慧云大师看着箫风瑾叹息说道:“施主所言极是,然而这一切皆是天命,无从更改!”
天命?!真的有所谓的天命吗?凰非漓双眼猛地瞪大,那她一直想要追寻的答案岂不是没有结果?不,不可能!
“天命?”箫风瑾忽而冷笑一声,他目光凛然的看着慧云大师,“那大师可知,所谓人定胜天,这世上就没有人战胜不了的事情!如此,何来天命一说?”
这话一出,满座皆是震惊,纷纷看向了箫风瑾跟慧云大师,不知道是震惊于箫风瑾的大胆质问,还是好奇慧云大师接下来的反驳。
凰非漓张了张嘴,看着那冷冽的面庞,她能感觉到他话中暗藏的怒意,甚至包括他那反抗的情绪。
“晚辈也赞同右相的话,天命是什么,难道人就要被所谓的天命所束缚住吗?如此人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凰非漓扬起头,直接问道。
燕玖墨目光再次落到了凰非漓身上,她向来心绪平和,今日好像屡屡有不羁之言,然而她眉间却是前所未有的凛然肆意,那一缕英姿无谓,展露无遗,莫不是这才是真正的她?
箫风瑾眉峰微紧,偏头看了一眼凰非漓,目光再次落到了别处。倒是司空澜沧错愕的看着凰非漓,似是惊讶于她刚才的发言。
慧云大师看了一眼箫风瑾,再看了一眼凰非漓,忽而笑着说道:“其实两位施主之言并未有错,承天应命乃是佛家所言,然而人世间种种很多事情都是人定胜天,可是于佛家而言,不管人如何努力,一切终究是会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行,所谓万法归一正是如此。”
“多谢大师指点,我等受教了。”燕玖墨弯身,点头说道。
听着这话,慧云大师点了点头,“五百年光影转瞬即逝,蒙紫薇帝君降世,天下一统已成必然,老衲周游四国之时也曾听闻皇上政绩,皇上年轻有为,仁德兼备,乃人中之龙,然而生逢乱世,这天下政局只需一个契机,便会变幻莫测。老衲希望皇上无论何时都能以天下安危为己任。”
让他以天下为己任?燕玖墨眉眼微动,当即说道:“只要朕在位一日,必然谨遵大师教诲。”
秦胜阳等人闻言,连忙冲着燕玖墨说道:“恭喜皇上!”刚刚慧云大师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着皇上就是紫薇帝君呢!
凰非漓抬头看了一眼慧云大师,又是紫薇帝君,她不觉抚了抚头,佛家之言她真的无法接受,可是有些时候她也不得不在意,谁让她自己也有“祸国妖姬”之称?她想知道,在佛家语中究竟是如何批示她的命运的,哪怕她不相信。
“大师,晚辈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凰非漓突然冲着慧云大师说道。
慧云大师看向了凰非漓,笑着说道:“施主请说。”
凰非漓眉头一扬,直接说道:“听闻大师博通古今,更是能看穿一个人的命数,那么敢问大师,我的命数又是什么?”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
这一声沉着凛然,那隐隐之中的凛然之气划破全场的宁静,这一刻风云变色,微风忽而扬起,带走这世间所有的喧嚣。
箫风瑾嘴角轻扬,清俊的脸上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沉默片刻,慧云大师忽而说道:“老衲瞧施主印堂处隐隐发黑,而面上却又是红光满面,实乃大吉大凶双生之兆,也就是所谓吉凶难测。而施主的命数,就如这天边的云,不时变化着,即便是老衲也看不清楚。”
“那我究竟是不是祸国……”凰非漓嚯的起身,大声说道,然而妖姬二字还未说出口,她瞬间愣住,看着众人看向她那奇怪的眼光,她暗暗庆幸没有脱口而出。
燕玖墨看着凰非漓不解的说道:“阿离,你在说什么?祸国?”
凰非漓尴尬的笑了笑,“是臣一时说错话了,皇上还有大师不必介意!”说着,她重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慧云大师看着凰非漓忽然说道:“老衲不敢说有看破命数的才能,老衲最多也只能算是能够识人,老衲观施主慧眼英眉,乃治世之臣,封王拜相不在话下,然而依照施主的身份却也另当别论。”
凰非漓一愣,别的身份?她双眼猛地瞪大,看向了慧云大师,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可是此刻慧云大师却是看向了别处,难道是她想多了?
然而秦胜阳等人在听到慧云大师的话之后,不觉看向了凰非漓,治世之臣!封王拜相,这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阿离,还不快谢过慧云大师的箴言!”燕玖墨看着凰非漓笑着说道,眼里尽是希冀。她啊,的确是有这样的才能呢。
凰非漓皱了皱眉,却是一言不发。她并不觉这是什么高兴的事情,封王拜相又如何,于她而言没有什么要紧。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句话后面还隐藏着一句话,而那句话正是她命运的由来。
而这个时候,一个慵懒的声音突然传来,“这时辰也不早了,慧云大师怕是也累了吧。”
这话一出,燕玖墨不觉看了对面的箫风瑾一眼,随即冲着慧云大师说道:“大师,是我等打扰了。”
“施主言重了,现下已经到了吃斋饭的时候了,若不嫌弃,诸位就去前院用斋饭吧。”慧云大师点头说道。
“如此多谢大师款待了。”燕玖墨拜谢,随即站了起来,冲着众位大臣说道,“大家都去前院吧。”说着他再次冲着慧云大师颔首,朝着院外走去。
“是!”众臣皆是站了起来,冲着慧云大师行了一礼,跟着燕玖墨离开。
凰非漓再看了一眼慧云大师之后,也跟着离去,整个院中只剩下慧云大师一人,以及他身旁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箫风瑾抬眸,看着慧云大师警惕说道。
慧云大师闻言,神色依旧祥和,可是那双眼睛中隐隐透着凌厉,“老衲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是为了今日这一段缘分。倒是施主,这些年来,别来无恙。”
禅院里面寂静无声,微风拂过,地上的桃花瓣朝着前方滚落着,而院中的两人长久的对视,却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半晌,箫风瑾忽而转过轮椅,朝着外面而去。
“封王拜相这种话虽然是吉言,可是经你口堂而皇之说出来,是吉言吗?”箫风瑾眉眼微挑,嘲讽说道。
慧云大师看了一眼前面背对着自己的雪白身影,低声说道:“这是她的命数,无从更改。”
“命数?呵!可是稍有不慎,为了所谓的命数便让人置身于刀山火海。大师还真是仁善呢。”箫风瑾嘴角微牵,清俊的脸上嘲讽之色更甚。
听着这话,慧云大师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他倏尔一笑,“你变了!”
“变?这世上又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再善良的人也有心如蛇蝎的时候,再美好的风景最后也会变成断壁残垣。”箫风瑾猛地回头,冷冷的看着慧云大师,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芒,“倒是你,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
慧云大师眉头微锁,看着前方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低声说道:“你何时才能不逃避呢?”
“逃避?!呵,本相所要走的是自己想走的路,这一点大师应该比谁都清楚。”箫风瑾冷冷的看着前方,“所以,谁也休想束缚我!”说着,他直接推着轮椅出了院门。
看着那离去的身影,慧云大师忽的叹了一口气,这凌厉的口气一如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那满身的锋芒如何也遮挡不住。只是再锋利的光芒若是被旁的东西所遮掩,也是无济于事,而现在好像已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消退他身上的暗影。
前院,燕玖墨等人吃过斋饭之后,秦胜阳等朝廷要员也都回去了,而燕玖墨说与方丈有要事相商要留下来呆一晚,司空澜沧则说闲来无事想要听方丈讲禅理,至于凰非漓本身就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回去。
山寺中一处别院,这处别院外面没有院墙,却是桃树遍种,花瓣飞舞,凰非漓看着山崖处那站着的老者,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或许是她一直心生执念,是她放不开。青荇曾经无数次劝慰过她,所谓祸国妖姬之说,不过只是那巫师在妖言惑众罢了。可是,若不是如此,为何父皇跟母后对于亲生女儿的她置若罔闻了这么多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慧云大师对她有未尽之言,如果现在她不能趁机会弄清楚,那么,或许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施主似乎在此踟蹰了很久?”前方一个祥和的声音突然传来。
凰非漓的思绪被打断,她一晃眼,看着前方,慧云大师不知道何时已经转过身来了,正看着她。
“是晚辈打扰大师了。”凰非漓勉强笑道,走了过去,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那她也没有再逃避的道理了。
走到慧云大师身前,凰非漓冲着他略一颔首,不觉偏头看向了慧云大师先前所看的方向,白云缭绕,透过云,依稀可以看到山下的阡陌之路,远处,原本浩大的都城也都尽收眼底。她心下微微惊叹,她甚少看到这样壮阔的景象,而且看到之后,她心里竟然有一种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她脚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