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非漓紧抿着唇,对于箫风瑾,虽然她自以为还算了解他,可是真说起来,她对他是一无所知,所以他的心思更是难猜。不过,听他这口气,这婚事怕是……
箫风瑾端起桌上的玉杯,唇角微扬,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臣好像没有说过臣喜欢沁雪公主,皇上是从何处知道臣与她情深意笃了?”
“右相,你刚刚不是说沁雪公主甚好了吗?”燕玖墨眼底一沉,低喝出声,他的手紧紧握着,指尖险些掐破了手心。
此刻有心人会发现,皇上对右相的称呼变了,以往的时候,皇上都是直接称呼他为风瑾的,这次却是右相,显然皇上是真的动怒了。
燕沁雪紧抿着红唇,一脸哀怨的看着下方的箫风瑾,风瑾哥哥不喜欢她吗?不会的,不会的……
箫风瑾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手中的酒杯里,他清越的声音幽幽传遍整个御花园,“臣的确是说沁雪公主甚好,刚刚夏大人也说沁雪公主好,与臣般配,只是,臣想说的是——沁雪公主好与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最后一句话,他停顿了一下,他的声音陡然扬起,不似先前的自在随意,相反带着凛然狂傲之色,敲击在在场的每个人的心上。
整个御花园突然静了下来,此刻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沁雪公主好与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是风瑾哥哥的话吗?燕沁雪的手忽的一颤,手中绞着的秀帕掉落在了地上,一张小脸上瞬间惨白,她盈盈的秋水难以置信的看着下方的男子,看着他脸上那毫无情意的冷酷,听着他毫不留情的撇清,她只觉得心在这一刻很疼,很疼。眼底的泪水更是不自觉的往外狂涌,她努力着不让泪水落下,可是如何也遮掩不住。
“呜呜——”终于,燕沁雪呜咽出声,打破了那短暂的平静,她直接起身,朝着外面跑去。
“公主——”翠儿大呼一声。
秦太后见状,皱眉说道:“还不快跟上去。”随即她看了一眼箫风瑾,眼底闪过一丝愠色,再看燕风扬,他好似没事人一般,她冷哼一声,看向了别处。
翠儿领命,带着几个太监宫女跟了上去。
燕玖墨紧蹙着眉头,一手将桌上的杯盏摔落,他怒瞪着下方的箫风瑾,而这时,箫风瑾也抬起头来,一双幽冷的眸子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冷冽的气息忽然扬起,这是第一次,两人在公开的场合失和。外臣只以为皇上是恼怒右相不给自己面子,可是又有谁知道,真正的源头是另一个女子,此刻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燕沁雪离开的方向。
果然,箫风瑾是不会喜欢燕沁雪这样的女子的,凰非漓心下暗叹,可是刚刚这样的拒绝是不是太过无情了一些呢,一下子将她捧上了云端,给了她希望,一下子又将她摔到了地底,粉碎她所有的希望,真的有些残忍。看样子,燕玖墨跟箫风瑾两个人之间是要起隔阂了。
“我不需要别人多余的情感。”耳畔,一个模糊的声音忽然传来,循着这个声音,凰非漓一愣,看向了前方的箫风瑾,他忽然偏过头,看着她,眼底是深深的暗涌流动。
不需要多余的情感?他的意思是,燕沁雪对他的喜欢让他觉得很厌烦?还是说,他不喜欢别人喜欢他?凰非漓眉头微蹙,就算如此,他告诉自己这个干什么!她可是还记得,他在生她的气呢。
箫风瑾微微蹙了蹙眉,心里清楚,她压根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想要的,从来都是他喜欢的,不喜欢的,送来即毁。
上方,燕玖墨注意到箫风瑾跟凰非漓两人的对视,此刻心里早已经是掀起了狂风骤雨,他没有想到今日会到这样的局面,他想不到他会这般不给他面子,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箫风瑾从来都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人,而且他也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屈从于谁。
旁边,晗贵妃感觉到燕玖墨那因为怒意而颤动的身体,眉头紧蹙,今天晚上,皇上的目光好像一直都在右相还有——夏离身上,皇上对这个夏离到底是怎样的想法……这个夏离明明是个男人……
燕风扬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莫测高深之色,忽然他看着燕玖墨说道:“皇上这宫宴一直这样僵持着也好没意思,今晚不是来了许多名门小姐吗?本王可是听说这些小姐各个才艺了得,本王在边关多年,甚少能看到,不如就让他们表演如何?”
听着这话,燕玖墨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下方那些犹自惊愕的名门小姐,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开始吧。”此刻他早已经是兴致索然,却也不得不回应几句。
高见闻言,连忙下去安排。此刻他也是冷汗连连,刚才皇上可是真的生气了呢。
今日宫宴,百官们没有看到右相与摄政王的剑拔弩张,倒是看到了皇上与右相的不合,犹自处在惊讶之中,直到众位大家闺秀的才艺表演,才将不安的心放下。
箫风瑾自顾自的喝着酒,清俊的脸上泛着微光,依稀能看到脸上清浅的柔色,不似从前的冷酷。今晚的心情,的确是不错。
突然,后面一个脚步声传来,箫风瑾手中的酒杯一顿,目光却是依旧看着前方。
“夏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司空澜沧看着凰非漓起身,不由疑惑说道。
凰非漓冲着司空澜沧微微一笑,“本官酒喝得有些多,准备出去吹吹风,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她略一颔首,不等他说话,就朝着外面走去,她刚刚可是看到那些小姐姑娘都往她这边看了,这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更何况呆在这里她始终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确是想要吹吹风。
“夏大人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司空澜沧意有所指的看着箫风瑾说道。
箫风瑾手中的杯盏微微放下,忽而靠在了轮椅背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是该让她好好想想才行,他不急!
御座上,燕玖墨看着凰非漓离开,目光紧随着她而去,身旁,晗贵妃此刻是万千郁积在心,皇上他当真喜欢上了一个男子?
出了宴会场所之后,凰非漓沿着湖畔走着,冷风轻抚过耳际,带走刚刚饮酒而留下的余热,她轻舒了一口气,还是一个人的时候自在,不用防备这个,防备那个。
“前面宴会不是还没有结束吗?夏大人怎么在这里?”身侧一个女声忽然传来。
凰非漓心下一惊,然而听清楚声音,她知道了来人是谁,放下心来,偏过头,冲着那一身鹅黄色襦裙的女子微微颔首,“我酒喝多了,所以出来走走,欧阳大人怎么没有去宴会?”
欧阳心仪从阴影处走出,看着满湖潋滟的光彩,唇边泛起一丝讥诮之色,“如今我妃不是妃,官家小姐不是官家小姐,以什么身份出席宴会呢?”
听着这话,凰非漓心下一惊,欧阳心仪这两日一惊搬到宫中来了,只是燕玖墨却一直没有册封她位分,的确,这般出席宴会会很尴尬。
“欧阳大人……”凰非漓想要说些安慰的话,然而刚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欧阳心仪清冷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静,一双杏眼紧紧的盯着凰非漓,似是要看清楚她眼底所有的表情,“皇上,他是不是喜欢你?”
听着这话,凰非漓眉眼一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然而很快她恢复了冷静,勉强笑着说道:“欧阳大人说笑了吧。”说着她沉着眸,目光落到了别处。
“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会因此而恨你吧!”欧阳心仪将凰非漓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淡淡说道,“我既然是问出口了,自然是有把握的。”
凰非漓抬起头,迎上欧阳心仪的目光,她的眼底冷冽平静,情绪好似一点波动都没有,这样说来,她一点都不在意?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可是我觉得那并不是喜欢。”凰非漓偏过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今夜并没有星辰,只有宫里的灯火倒影水中,无端更生起了一丝凉意。她清洌的眸底像是染上了什么雾气一般,朦胧迷糊,然而她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对于她而言,那样的喜欢好像有些多余。多余——想到这里,她双眼猛地瞪大,箫风瑾好像也说过,他不需要旁人多余的情感——随即,她无声苦笑,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跟他的思想这般同步了。
风微微扬起,将女子柔和的声音带过,可是有一种最深的情绪,好像如何都挥之不去,欧阳心仪看着身旁凰非漓的侧脸,这般柔和沉静,那双眼睛像是氤氲着光彩一般,只一眼便让人沦陷,若是不知道她是女子,她怕是也会被她所吸引。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喜欢?”良久,欧阳心仪幽声说道,她的目光落向了远方,落向了不知名的地界,也许是落向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时候,她的心应该也是起了波澜的吧,可是终究所有的梦都被毁灭了。
凰非漓诧异的看了身侧的女子一眼,她的目光很悠远,她的话好像不是在问她,更像是自己在问自己。她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永远也不会明白吧。”
不知道吗?欧阳心仪眉心微挑,看了一眼凰非漓,“我最近好像听说,你跟右相的关系不错。”
箫风瑾——听着这话,凰非漓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她脸上的笑容忽的有些勉强,“应该算不错吧。”可是光是她以为不错有什么用,人家根本不在意。
看着凰非漓脸上的表情,欧阳心仪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随即便是了然,难怪她能平安从虞城回来——可笑当时她还跑去质问他,试想,右相想要杀的人,如何能逃得过他的手心,她偏过头看向前方,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