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辛迪帝国/莫雷公爵地下室】
梅肯攫取燃素,在掌心凝成火球,他向背后看了看,继续走向地下室深处。
通道很低,他不得不猫腰,头颅压低的姿势很痛苦。
自己不是十几岁的男孩了,他想到,梅肯屈服于年龄的不便利;但浸透脊背的冷汗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
——二十分钟?半小时?
梅肯估算着时间,至多那点宽裕,地下室的主人就要归来。
天启者莫雷?路易,国王的首席宠臣,神秘事件的制造人。
数月的跟踪没能解开任何东西,梅肯决定冒险,他决定去他的秘密行宫探探。
甬道深入,通过的地方愈发狭窄,倒挂的钟乳石不时刮到他头皮。
梅肯不断下潜,左掌的火焰逐渐成为唯一光源,他有些恍神,似乎正同往潮湿黑暗的地下国度,手里捏着仅有的火种。
他很快摸到了门,门身铅铁浇筑,非常厚实。
梅肯插入钥匙的复制品,将黄铜小蛇的毒牙对准叩齿,顺时转动一周半。
“咔嗒”声响后,门开始松动。
冷蒸汽从严缝透出,瞬间逸散室外,这些白气像魔盒里的囚犯、发疯地外冲。
梅肯后退几步,将力量集中在后肢,用力把门向外牵开。
地下室就像冰窖一样,梅肯不断掸开冷雾,以确保视野。
空旷密室里散乱着书和长桌,看起来又像藏书室又像解剖现场,而最奇怪的东西钉在岩壁上,他数了数,是七副空荡荡的人形吊架,像是为酷刑准备的。
梅肯随手翻开几本书,文字的样式都好似不来自这世界。
他看不懂文字叙述,却多少能感知里面的图案——裸形的人体排列在连续的分页,这些人体被凿开、分解、重新拼凑,然后各式各样的东西填进身体,最后,出现了像鱼肠线和烧石的缝合工具。
“是真的么,难道?”
过往所有的轶闻涌进梅肯的脑袋,让他头疼欲裂,可能是太冷的缘故,他已经不想继续待下去了,他要离开这里。
而正当他卷起书预备放在暗袋时,身后传来了“咚”的闷响。
梅肯重新审视整座房间,门口十点钟方向,原来还有一间耳室,他进来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而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慢慢靠近,像是着了魔,极光似的的幽蓝荧光淡淡逸散,恶魔似的小妖精揪住他的耳朵,让他在靠近一点。
他拨开耳室门口的迷雾,见到一座横陈的巨型冰棺。
冰棺发出淬蓝的光,不断从底部吞吐白雾,梅肯没见过这种异端,便又上前几步,恰好这时间,“砰砰”的声响又出现了——正是冰棺下的什么东西在奋力外敲,像是要逃出来。
梅肯没有逃跑,他把手压在冰凉棺面,俯身看去,半透明的琉璃石下,溺水的莫雷公爵正瞪着他。
“啊——”
梅肯本能地吓退,立刻又回身过去。
浸泡冰水中的公爵并未浮肿,更像是休眠醒来,他的口鼻皆在水线下,却没有丝毫窒息的感觉。
这是什么魔术戏法?孪生子?
这种猜想被梅肯很快否决。
双生子并无想象地那么像,以自己的观察力,能轻松分辨出来。
那剩下的答案就是“分身”了。
对于本体,“分身”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但是有苛刻的约束条件,通常,距离超过十米,实体感就会大幅下降,在力量和移动上尤其明显,诸如驾驶马车或敲击冰盖,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回过神来,梅肯才发现现在可不是分析的时候,冰棺里的莫雷公爵狰狞双眼,手肘更高频率地撞击冰盖,很明显,他想要从那里出来杀掉自己。
本能告诉梅肯,他必须尽快离开。
但他的头更疼了,太阳穴突突胀痛,他扶住墙壁才勉强拖出耳室。
他用“念”锁住痛觉,好让双腿更有气力,这本是决斗场上搏命的策略,现在也被激发出来了。
迷雾更浓了,没走几步,几乎撞了个满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肉体将他反弹到在地上。
驾驶马车离去的莫雷?路易出现在他面前,血红双眼正愤怒地盯着自己。
“什么?!”
梅肯觉得自己完了,他做出防御姿势,对方却无动于衷,这很不对劲。
没有质问、没有咆哮,也不像是要立刻赶他出去,甚至,察觉不到杀意。
公爵“啊啊”地张嘴,急剧充血的眼球已经看不到一点儿眼白,像是急病发作;他踉跄后退,把门封住,然后靠在桌边大口喘气,防止身体摔倒。
稍稍恢复几分气力后,公爵巍颤地摸出一只试管,甚至等不及打开瓶盖就直接咬碎,吞下其中的琥珀色液体。
“——你在做什么?!”
梅肯问他,但对方丝毫不理。
不到五秒,公爵裸露的皮肤就变成了褐色,并逐渐转黑,他浑身就像烧炭一样,迸发出阵阵热浪,长绸服破成一个个圆洞,衣服碎片纸屑似的飘到空中。
更难以置信的是莫雷体内的咒能,梅肯从未感知过如此暴怒又不稳定的能量,犹如烈日下急剧挥发的酒精。
“到底……怎么回事……”
热力构筑成屏障,逼得梅肯无法靠近,而他自己也像吓呆了似的,完全没思考如何逃跑。
燃烧在持续,丝毫没有停止迹象。
莫雷?路易的下颚脱落,舌头也熔化,他剧痛地跪在地上,喉咙深处发出“咕咕”的声响,梅肯像被定了身,眼睁睁看着公爵手指的地方糊成一团,变成像面疙瘩似的血肉,并且这些东西正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面上。
“这究竟是什么……”
梅肯的后脑被狠狠击中。
天启者融化的脸成为他见到的最后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