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魄23
狐狸一边奔跑一边哀叫。白色的皮毛沾满血污。哀叫声尖细，奔跑看起来更像是沿着地面滚动。
跟在后面的猎狗咬住了狐狸，用前爪拨弄。狐狸回头反咬猎狗。猎狗松开牙齿，让逃脱的狐狸跑远一点又再追赶。
狐狸不再奔跑，团伏在地上，让后背对着猎狗。皮毛已经稀烂，新增的伤口不断流血。猎狗再一次上前，咬住狐狸的一条后腿，开始进餐。
猎狗的晚餐突然移动，猎狗跟进，嘴巴受到打击。猎狗狂暴的向那个攻击者扑去。
狗的攻击方向。现在猎狗扑到了他身上，他趴着让身体拱起来，在身体下面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猎狗开始啃他的后背，从上面撕扯下一块皮肉。
猎人赶到，用脚踢开猎狗。猎人来夺取狗儿身体下面的狐狸。狐狸的一条腿已经被咬碎。猎人没有夺到狐狸，狗儿用身体护住了它。猎人唆使猎狗扑咬。现在这两个形体都可以做猎狗的晚餐了。
猎狗向前扑，在触及到狗儿的身体时又后退。猎人又发指令，猎狗又扑击，同样的情形再次出现。第三次猎狗不现响应猎人的指令，它蹲在那里，嘴巴上狐狸和狗儿混合的血滴落下来。
猎人带着猎狗离开。但是他告诉狗儿，狗儿不能再离开地狱谷。下一次遇到猎人和猎狗，他将作为猎物受到攻击。这样的机会很可能根本没有，因为他会死在地狱谷的某个角落。
狗儿抱着狐狸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一头栽倒。他放开抱着的狐狸，让它自己逃生。
狐狸拖着一条断腿离开。
狗儿挪动到一堆沙砾后面，趴在里面看起来比较隐蔽。身上的长袍沾了他和狐狸的血迹，又混合了灰土，颜色比较接近沙砾。如果他一动不动的话，不太容易被发现。他浑身发冷，不停地抖动，不一儿就陷入昏迷。
有人在跟他说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个说话的人在察看他身体上的伤口，对他背上皮肉被撕裂的地方进行了包扎。一股幽香传入感觉。他用力睁开眼睛，先看到一张狐狸的脸，接着看到一张人脸。这张人脸上刀痕纵横。
那个人看到他醒了，举起一枚羽毛问：这个是你从哪儿来的？女人手指断了两节，其余的部分也不灵便。
狗儿抚摸狐狸的皮毛，狐狸用舌头舔他的手。他的手几乎没有知觉。他努力想让自己坐起来。
不用，你就躺着好了。
狗儿清醒了一点，女人的眼神满是凄苦，这产生了一种揪心的力量。他看那枚羽毛。
女人又问：你从哪儿来的这枚羽毛？
有一个人，让我把它带给一个……一个女人。
那个人在哪儿？他在哪儿？
他——
狗儿重又陷入昏迷。
燕姑醒来的时候，那个用刀砍她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她慢慢举起右手，这只手掌间握着一枚羽毛。羽毛和手指一起被砍得残缺不全。在她眼里，这枚羽毛色彩斑斓。这是因为她满脸都是血，血同时糊满了眼睛。
燕姑向远处的裂隙张望，她记得那个人最后就是跑到了那里。她看到一个人影在那里向这边张望，仔细一看，人影又不见了。
同时，灰鹤又起飞了，透过溢血的眼睛，天空，灰鹤无限斑斓，无限绚烂。那个人影最后出现的孔隙也无限斑斓，无限绚烂。燕姑赶到孔隙，和斑斓融合为一体，她一定是陷入了迷幻境界。这种境界，她在看灰鹤飞翔的时候经历过，并且不能自拔。
燕姑站在那里，寻找逃脱之道。逃脱这种幻境，逃脱这个孔隙。她没有做到，她站立的地方发生了坍塌，她就这样来到了地狱谷。
现在斑斓消失，绚烂不见了。满目灰土，除了灰土还是灰土。燕姑游荡其中，一个小动物挡住了她的路。这个小动物浑身是血，拖着一条腿。这让她从浑沌状态中清醒过来。
这之后，她就在狐狸的引领下，看到了这个模样古怪的形体，看到了那个形体插在头上的羽毛。
燕姑要找的是植物，可这里只是一片死亡之地。她撞到的只是死神。穿着黑色的长袍，满面大笑。原来如此笑容，只是因为死神脸上没有皮肉，孔洞全部洞开。
不必费力了，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死神声音阴冷渗人。
那么在哪里能够找到我要的东西？
不可能找到，这里只有死。
他们还活着！
都得死！
都得死？
有一个例外。
谁？
你。误入这里，可以按原路返回。
走吧。死神枯枝一样的手爪抓住燕姑的手臂，拖她离开这里。它形体下的黑色长袍鸟翼一样鼓动起来，触碰到燕姑的身体。
燕姑推死神。这看起来没有意义的抗争，产生了效果。死神停止了动作，鸟翼一样鼓动的长袍也慢慢垂落。
你不想离开这里？
我要在这里找我要的找的东西。
那得看我高兴不高兴。
燕姑品味死神的话。她脸上的伤口又流出血，血溢入眼睛。你要怎么才能高兴？她问。
你留在我身边，为我唱歌。
燕姑用沾血的羽毛三次拂拭狗儿的伤口。狗儿如受催眠，进入深度的暝境。燕姑再用那枚羽毛拂拭狐狸身体受伤的部位。
狗儿醒来，昏沉恍惚状态退去，精神清醒振奋。疼痛迅速消退。狐狸也在抬腿，体验灵活自如的感觉。狐狸的皮毛也恢复了洁净，是一只毛色洁白的清新狐狸。
狗儿带燕姑去找灰鹤。他们找到了那个池塘，没有看到任何人影。狗儿猜测鹤子不会走远，他伤势那么严重……
燕姑早就急不可耐的扩大了搜索范围，她向狐狸的鸣叫位置跑过去，看到了灰鹤。
灰鹤倚靠着一块枯树干，让身体直立起来。他不想让燕姑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但是他并没有做到，他扑通一声栽倒下去。燕姑连忙用羽毛拂拭鹤子受伤最严重的双腿，拂拭三次。
灰鹤的目光在燕姑的脸和手指间来回移动。她脸上血迹早就凝结，刀痕却新鲜刺眼。她脸上看不出表情。
灰鹤用羽毛拂拭燕姑的脸和手指。既然羽毛有神奇的治愈功能，能不能同样恢复燕姑的容貌呢？答案很快就揭晓了，燕姑的脸并没有出现变化，羽毛的神力消耗净尽，失去效力了。
狗儿把灰鹤交给他的那一枚羽毛还给灰鹤，现在可以由灰鹤亲手把这一枚羽毛交给燕姑。也许可以尝试一下这一枚羽毛的效果。
死神出现，拖着燕姑离开。燕姑必须履行诺言，去为死神唱歌。那枚羽毛被死神撞落，又被死神踩了一脚，形态完全破坏了。燕姑没有收到鹤子送的羽毛。之前被刀砍过，沾满了血的那一枚羽毛也完全损毁了。
灰鹤试图和死神对抗，他要用刚刚恢复完整的生命交换燕姑，让燕姑离开死神。死神冷笑，不为所动。每一个见到死神的人都会挣扎，但他们终将败下阵去。它倒想看看这个人的表演。
燕姑劝阻灰鹤，让他设法逃离这里。她建议他经过焚心塔那个通道。那样，当他逃离地狱谷，回到之前的生活中后，会失去和她有关的记忆，就不会陷入痛苦了。
在死神的拖扯下，燕姑的声音和形体越来越缈然，像梦幻一样消失。
现在来看，灰鹤走焚心塔是最好的路线。尽管看起来吓人，可和保存有关燕姑的记忆相比，那个痛苦微不足道。灰鹤最终决定还是保留有关燕姑的记忆。保留着那些记忆，说不定还能够为燕姑做点什么。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影用刀一下又一下的砍她。他不应该忘记死神拖走她时的那些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