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超哥话落，云门马上明白为什么这次散家精英们会齐聚一堂。面前穿金戴银的一对男女，散家肯定事先接触过，知道他们对狗不熟悉，容易忽悠。而带他们来也不是偶然，是庞老板特地嘱咐的。
目的是那个小笼子里的黑狗——卖不掉，就要想办法卖掉。
超哥赶紧走上前去，抱着小黑狗的娘，放到女人的面前，道：“大妹子看看，这可是我们这儿最棒的贵妇，那个小的就是它的娃，长大后绝对比他娘漂亮，配你正合适，都一样美。”
女人一听夸她漂亮呐，那叫一个乐，笑得毫不掩饰。
旁边的土豪男也凑过来端详着黑贵宾，疑惑了半晌才说：“真的能长这样？你们别忽悠我家宝贝，长大了要变得不好看，又要被她扔到对面的菜馆子了。卖的那些个肉钱，都不够买它的零头呢。”
女人刚才肯定是乐得忘了这茬，经男人一提醒，马上转头，对着超哥说：“就四就四，上次那条长滴太丑，我带出去我滴姐妹们都穴是个不纯滴种，搞得我好没面子哟”接着眼神一转，娇滴滴的看着土豪男，“是吧，哈尼。”
大鲁实在看不下去了，扭头进了后院的杂物间，云门以为他被恶心疯了，要拿锄头干死这两个装X王。结果大鲁只是拿了扫把，又溜进了狗舍。
看来大鲁宁愿去扫屎，也不愿意再看他们一眼。
如果是以前，云门肯定也撒丫子跟着大鲁就跑，省得再往下看下去会连昨儿个晚餐都吐出来。但是这次他只是点了支烟，双手插在口袋里，背靠在玻璃房的门上，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如他所想。
这只黑狗的脚肯定是好不了的，长大后必定是个瘸子，女人也许都不会让它有机会长大，等他们回家发现了这个事实，黑狗肯定会变成他家对面菜馆里的一锅火锅。
别看这只是一场寻常到再寻常不过的买卖讨论，其实却是买家和卖家的一次博弈，而这样的博弈，在这个不大的园村中，天天都会上演无数次。
散家这次必定不会让这小黑狗在卖出去之前走出笼子一步。
然而如果买家够聪明脑子够瓷实，绝对会坚持将它拿出来看看样子。
花衬衫在这个时候就起了作用，他一步上前提起小笼子，对超哥说，“这娃子太漂亮了，多少钱，你开个价。”然后对着身后的另外几个人道：“哥几个都是老手，快给看看这狗怎么样。”
那几个散家也凑过来，根本不看土豪男女一眼，全神贯注在那个笼子上。
其中一个人还拍了几张照片，一边拍一边叨叨：“我开了这么久的宠物店，还没见着过这么标准的贵宾，要不是今天答应帮你选狗，我特妈的就选了这只回家做种狗。”
花衬衫得意洋洋地说道：“都是哥们儿，够义气，回头请你们喝个够，只要我能哄得了我家那大妹子开心。”
超哥见状，忙接戏，丢下土豪男女不管了，对着花衬衫笑咪咪的说：“哟，看不出小兄弟还是个行家，这眼力劲儿，杠杠的！”说完就马上朝汪冲甩了个眼色，喊到：“快快快，快给咱小兄弟来杯好茶。”
汪冲干这骗人的行当最适合不过，茶水早就准备好了。
土豪女一看，这是快要成交的感觉。也许真以为自己的眼力好，看中了只好狗，怕被别人抢了去，一下便急了，冲着男人尖尖地叫：“你看你看，就四你啦，我滴可爱狗狗都要被别人买走了啦。”接着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男人。
男人见状，知道不下手不行了，赶紧快步走到花衬衫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商量着：“小兄弟，您看，是哥哥先看中这条狗的，你嫂子特喜欢，你瞧瞧别的狗，行不？”
云门在旁边一直没吭声，认认真真地听着他们的每一句对话，他心里暗叫：娘的，眼睛擦亮点儿吧！带你进笼子了！。
花衬衫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放下手中的笼子，递了根烟给土豪男，做出极其为难的样子，深吸了一口，道：“不瞒您说，小弟我也是为了哄我女朋友，前两天才闹别扭，我跟她都快结婚了，她最喜欢就是贵宾，一直都想要只好看的，我这不，有了钱，第一时间就来看狗，我可是拿了我几个月的工资来的，多少钱都得拿下，您也体谅体谅我。”
云门心里直骂：我呸，你特妈的还能再煽情点吗？再往下演都能演出哭戏了。
像土豪男这样的男人，能用钱买下来的东西，绝对不会退让，特别是在漂亮妹子面前，小气可是死罪。
土豪男连想都没想，道：“别介，兄弟，您让给我，这小狗子，您看上其他哪只，哥哥给你贴500块钱。”
花衬衫转过来问超哥，还有没有类似的。
超哥摇摇头，“没了，这么好的，就一只，一口价，三万二。”
靠！擒这么高，云门猛地抬起头望向超哥，只见他脸不变色心不跳，云门心说：不会吧，想钱想疯了吧。
花衬衫马上从口袋里拿出钱了，一直数。土豪男瞥着他，嘴角露出一种带着优越感的笑容，缓缓地说道：“小兄弟，憋数了，这狗，让给哥哥我吧。”说完从钱包里拿出一垛红票子，递给了超哥，“这里是三万五，再给我配一些好的用品，什么窝啊，狗粮啊。都要最好的。”
土豪女一听，哟，付钱了，变脸色就像翻书一样快，刚还生气，一瞬间就笑得像朵花儿似的，挽着男人的手臂。
超哥数了数钱，把笼子递给了女人，没想到的是，女人接到笼子就要打开来抱。
超哥反应极快，一把拦住，说：“大妹子，别急，这狗还小，疫苗才打完，没洗澡，脏着呢，回头等一个星期之后再洗。一个星期之内，别放出来，就在笼子里吃喝拉撒就行，话说在前头，狗出了场子，有啥事儿，概不负责。”
女人注意力都在狗身上，估计超哥的话她也没听明白咯，就赶忙点头。
小黑狗的笼子被提来提去，转了无数个圈，但云门注意到，它的眼睛，一直盯着对面中间的展示跑床——它在看它的妈妈。
一个月，从它出生到认识世界，才一个月，就要被迫离开母亲的身边。这是很多狗场小狗的必经之路。
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去到什么人家，完全是靠上辈子的造化。
这只小黑狗的命运非常的清晰，一个星期之后，等它出了笼子，满心欢喜地找新主人玩耍的时候，瘸腿儿的毛病便会展露无疑。这是无法治愈的。以这个女人的个性，它不去菜馆子，也会去楼下垃圾堆。
云门盯着它一直看，突然的，它的视线从黑贵宾的身上转到了云门身上。
它就一直和云门对视着。云门心说：别，别看我，快别看我了。
但它就是不移开自己的视线。
这个眼神云门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脑海里记忆殿堂瞬间开放，唰的一下，那只从岸山带回来的小串串的影子，刹那间出现在他的眼前。
云门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以前是，现在也是，他在之前面对那只小狗的死，已经下定决心，绝不让自己再躲避自己的无能。
现在的情况，他有选择吗，有，他可以选择走入后院，避开它的眼神，避开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是似乎有一团烈火，在他心里燃烧，他知道这是对于自己窝囊想法的愤怒，这种愤怒的火焰，最后会将他燃烧殆尽。
以后面对的问题会很复杂，他不想再想，只能去做。
他走到狗场门口。伸出手臂，拦在一对男女的面前，淡定地说到：“这狗，不能买。”声音低沉到他自己都不认识了。
场内突然一片安静，就在这一瞬间，云门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门外风沙的怒吼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音响，冲入头脑，使他眩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