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不能说
照片露出了上半截,只能看到一座建筑的顶部,应该是照片里的背景,然后就是两个人的天灵盖儿。一人高,一人矮。
那座建筑,小小一角,足以吸引注意力。
就在这时,马总突然发力,从地上逾越而来,云门稍稍往后一退,只见马总蛤蟆般趴着,把照片紧紧压在身下。
云门回神用了一秒,随即皱眉,吹了下笛子,几只罗威纳呼啸直上,将一百六十斤有余的马总扑了个人仰马翻,几只狗没有命令却不会伤人,只是张开腥臭大嘴,含住马总的双腕双踝死死扣在地上,马总挣扎不敢,只好扯着嗓子喊,声音才喷出喉管,大鲁一脚踏在他胸口,疼得他眼泪直飙。
大鲁厉声道:“叫你小声点。小心俺们真扒了你的皮。”
云门心想,大鲁的气质,还真是适合干这一行。
捡起照片一看,那座建筑,十分熟悉,它曾经许多次出现在云门的梦中。
那是江漓市的会展中心,云门第一次踏上赛场的舞台。在梦里,他很难忘记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台下的聚光灯感觉伸出无数触手,将他扒光暴露在人前。在梦里,他手里端着香气四溢的食物,白鸽笑着转身进了房间再无音讯。还有江四道靠在他边上窃窃私语。所有的一切,都是于这里开始。
再看照片里的人,一男一女,男的是马总,应该是,这照片有些年头,毕竟这个年代,照片都是数字化的,没有几张可以放进钱包。马总不似现在这样胖,黑瘦筋骨。女的是个孩子,马尾校服。
云门有些不知所措,拿着照片愣在原地。
大鲁,龙猫,狗,都在等他。
马总完全处于状况外,战战兢兢地道:“你,你想干什么,有什么帐,算我的,跟我女儿没关系。”
“你女儿?”云门问。
马总咬牙切齿地说:“你敢碰她一根汗毛,我不会放过你。”
云门把照片放进自己的口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他老爹以前也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就不会站在这里,做这种事,也许,他会安安稳稳找一份工作,结婚生子。
他戴上口罩,对大鲁说:“按住胳膊。”
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马总手指上画了一个圈,低声道:“用你的这根手指记住,李云门的盘子里,狗如兄弟。”
接着闭上眼睛,吹笛子。
龙猫应该是捂住了他的嘴,云门并没有听见多大的惨叫声。
再睁开眼,马总晕了过去。龙猫已经把止血药按在他的手上。
“手指呢?”
“狗吞了。”大鲁回答。
云门点点头。转身离去。
车上,他靠在车窗上,罗威纳都安静睡去。
他在玻璃上哈出白雾,又擦掉,又哈出一层,又擦掉。
龙猫问他:“哪里不舒服吗?”
云门起身,摇摇头。
大鲁开着车,叹了口气,道:“别想了,你就是你,不会做那种事的人。”
是啊,人就是这么容易心软的生物,生命脆弱无常,又有谁能轻易决定他人生死。
回到家里,贵族差点把墙砸出个窟窿,一见到他们,便破口大骂,说不把他当兄弟,有难不能同当,不如让他去死。
龙猫笑了笑,低声说:“我们啥也没干,没杀人没放火。”
贵族愣了愣,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云门累极了,他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变成了他最不想成为的人,但他不知道,这样竟然如此疲倦。
几近天明,冷得要命。云门把衣服全脱在了外面,让大鲁拿去烧掉。
大鲁也洗了个澡,但是显得表情很不自然,云门懒得问,只知道他说这些狗必须送回店里,不然挤在这里臭不可闻,鸽子哪天回来,会一刀一个。
云门点点头,蒙上被子就睡了。
第二天中午他才醒过来,发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等他来到店里,他们都在忙,云门看见大鲁表情还是有些奇怪。
娘的,这小子怎么就学不会有话就说呢,云门暗骂道。
他走过去,把大鲁拉到一边,问:“的要说什么赶紧说出来,一副憋着条的样子。”
大鲁回头瞪着他,道,:“俺看见,你,你腰上的纹身了。你不打算说说?上次你消失一个月,妈的回来就变了。”
云门一惊,心说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昨天竟然忘了还有纹身的事。
不能说不能说,江束提醒过他,江四道会一直看着他。如果大鲁知道了,保不准会发生什么。
云门脸一沉,低声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不料话一出口,大鲁一拳打了过来,云门下意识头往旁边偏,大鲁一下打了个空,回头看着他,满脸惊愕。
“你,知道不,你它娘的现在和鸽子一模一样了!难不成哪天你也要一声不吭就走吗!”
云门深刻地体会过被人欺瞒的感觉,但是,这事儿,还真不好开口。
他低着头,正琢磨着。就在这个时候,阿丽笑嘻嘻地冲了过来,凑到云门眼前:“哟,怎么了啊李老板,你们两口子吵架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姑娘想啥呢!”大鲁接道。
“来来来,鲁哥哥别生气,你来看看,这账目。”只见阿丽一把挽着大鲁的胳膊。
云门心想,这俩人,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大鲁表情一下缓和下来,回头对云门说:“你和俺待会得说清楚。”
晚上,房里又只剩下云门一个人。
龙猫为了配制云门喝的绿浆,说有一味药不好找,必须要进山一次。要离开一个多星期。
贵族则一下班就滚到网吧里厮杀。
大鲁是最没活动的,居然也不在。
云门一个人靠在床上,百无聊赖。正准备睡觉,大鲁回来了。
云门问:“你小子滚哪儿去了?”
“这是俺的事,跟你没关系。”
云门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道:“嘿,你它娘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是。老子不说是有原因的,你特妈还闹老娘们儿脾气咋的。”
大鲁被子一撩,俩胖腿在空中蹬了两下,道:“俺还就蹬了,怎么滴,打俺,要么喊你那狗崽子来啃了俺。”
云门叹气,心想:看来这次是敖不过他,也罢,说一点是一点。便道:“笛子,是暗市刘给的,能控百犬,说是说百犬,也就身边几只狗,这笛子邪门儿得很,一般人使不来,我能使,但使了忒累,直戳心窝子,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拿来使。”
大鲁一听这邪乎事儿,一下就来了劲,刚刚还炝着口气,马上就忘了,回头问:“你说,你背后那纹身是咋回事?”
云门摆手,道:“这你别问,跟鸽子有关,说了要倒大霉。”
大鲁这人就是这样,给他说点,他也知足,不会得寸进尺,他一下缓了下来,道:“行,你说了,俺也不再多问。不过生死攸关的事,你可不得骗俺。”
云门笑笑:“不会”,趁热打铁,他也想八卦一下,问道:“对了,你啥时候跟阿丽好上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大鲁痴笑了一下,接着道:“她笑起来确实好看。”
心照不宣,云门觉得有所安慰,至少,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能过正常的生活。
大鲁接着说:“不过,今儿个,她跟俺打听了点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