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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脑瘫儿

新学期第一天,校长把我请到他的办公室。校长说,刘老师,一个患脑瘫的学生要转到你们班来,委屈你了。我问校长,没有选择的余地?

校长摊开双手无奈地说,我也不想接收啊,但上面压下来。孩子的父亲是外地引进来的专家,市里文件规定,专家落户后可以自由选择学校,这不,他就选择了我们学校。校长拍拍我的肩膀说,还望刘老师能理解学校的苦衷。

我很纳闷,也暗叹倒霉。我刚准备离开校长室。校长突然说,对了,刘老师,你不要太沮丧,脑瘫的学生不算我们学校的人数,他的任何成绩都不纳入学校的考核。

我胸口的石头松动些了,但担忧还是有,多了个脑瘫学生,肯定会对班级管理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虽然我参加工作还未满两年,我们班可是全校成绩最好,班风最文明的啊。他来了成绩可能不受影响,但班风,还有班级形象肯定要受损。嗨!

第二天,他来了。惊异的是他竟然是一个人来的,我还真佩服他无知无畏,别的学生来学校报名很少不是全家陪伴的。

我细细打量了一下他,和正常的孩子外表上没有任何异常,应该说还很灵气。我心里直惋惜,这辈子挨上脑瘫,这孩子真可怜啊。

虽然外表上没有异常,但他的一些举动的确迥异。他不参加早读,人家在早读、他在操场上追小鸟、玩石子。人家在课堂上人人真真听讲,他却从这个座位跑到那个座位,想坐那里就坐那里。在课堂上很少遵循学校、班级的规章制度。

脑瘫孩子典型的症状就是傻和呆,可一段时间下来,除了一些举动不合常规外,我也没有发现这孩子有多傻多呆。那天,我对校长说,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孩子一点也没有脑瘫孩子的症状。校长也纳闷,说他也观察了这个孩子好几次,也没有发现他有多大异常。不过,校长补充道,这孩子还是有异常,别的孩子看到校长就跑,他每个星期都要来我办公室责问我几个问题:如我们学校上课的课程为什么与功课表上的不同,为什么春游只组织在学校操场进行等可笑问题。我们决定邀请他父亲来校聊聊。

他和父亲手牵手来到校长室。父亲支开他。校长直接问父亲,孩子真的是脑瘫孩子吗。父亲说,脑瘫还能骗,谁还希望自己的儿子是脑瘫。父亲戚戚地说,拜托你们学校按他的性子来学习和生活,违背的他的个性后,这孩子很犟,脑瘫就会间隙性发作。顺着他,他还能像正常人一样。我和校长赶忙说,知道了,知道了。

一天,我们班在卫生评比中没有获得小红旗。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我愤怒了,要求班里任何一个同学都把第2课的生字抄100遍。当我意识到没有排除脑瘫的他后,全班同学都已经离校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父亲就来找我,说,老师你千万不要叫他去抄哪些死记硬背的东西,昨天晚上他的脑瘫症就发作了。父亲建议到,能力性实践活动倒是可以让他多参加。

我赶紧道歉。

就这样,脑瘫儿成了学校的特殊公民,他可以不上不喜欢的课,也可以自主独立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有次,学校举办元旦晚会,他竟然上台抢了主持人的话筒主持了好几个节目,还给独唱的同学伴了几次舞,他的出现惹得大伙喜笑颜开。

他成了整天为考试成绩愁眉苦脸的学生的调味剂。有了他,学习和生活多了几份乐趣。但很快,初中三年悄然过去。

有班里的同学说脑瘫儿一毕业就去美国留学了。我们都笑他的专家父亲,什么狗屁专家,一个脑瘫儿子也送到美国去留学,真是嫌自己钱多啊。

多年后的一天,我从电视屏上发现了脑瘫儿,他竟然成了国际某领域的权威人物!我傻眼了,我唯一有脑瘫的学生竟然成了权威人物,我那些没有脑瘫的学生竟然没有一人取得过如此荣誉。

我找到校长说,我们学校出“名人”了。校长听我介绍后大呼怎么回事?

我们决定去拜访他的父亲。父亲仿佛知道我们要来似的。父亲深深地对我和校长鞠了一躬,说真要感谢校长和刘老师对我儿子的错爱。校长质疑到,你说自己儿子是脑瘫儿,可他却取得了伟大成就,这怎么解释?

父亲连连道歉,说对不起,我也是无奈啊。我们疑惑,这也是无奈?父亲说,我不说他是脑瘫孩子,按你们学校“正规”的学生培养模式,他能有这样的成就吗?

我和校长面面相觑。看着他父亲一脸的坏笑,我们都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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