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面上惊起一丝讶色。
“从前如此,而今亦如此!”他额头青筋暴起,“三年前,我三千精兵部下因您假传密令折损大半,我被指摘为逃兵都不觉委屈,因为我理解您,甚至与那些性命相比这点儿骂名真不算什么?可我没想到,堂堂大尹定国公主,大事拎不清便罢,却连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眼界心胸狭隘至此,如此我倒能理解,为何国师宁愿终身不娶也不选择您,也终于明白…”
他咬牙切切,顿了顿:“为何,您能不顾两国关系,对锦妃娘娘作出那等事!”
平地起惊雷,阿楠这番话此时才算真真切切惊动了公主。
脸上浮起一丝慌张,她抓着的扶廊一紧,双眼陡睁:“你在说什么?”
似乎从母亲这样的神情上终于找到了一丝快意,阿楠竟笑了:“母亲以为,儿子为何久不归家在外流荡三年?我自惭愧也不过脱去一身戎装,以死谢罪战友,却为何苟活至今?”
公主心头揪紧,她一直以为,他只是生气…却原来,不是吗?
“母亲,您如何对我,我都认,毕竟母债子还!可小诺,您说我不孝也罢,我绝不会,让她受您的摆布!”
话说完阿楠却似松了一口气,利落转身离去。
室内,公主哆嗦着手,丝娘连忙上前扶起,然后就听见她说:“他都知道,他竟然都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查、去给我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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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诺的婚事尚未定锤,只有少些人知道,听说尹帝打算在年前的群臣宴上赐婚,至于那武举人曾有发妻,而今已殁的消息,除了小诺,知情人几乎是无一不知。
所以不沉,也是知道的。
“陛下,是怕我吧?”不沉持着小壶漫不经心地浇着茶宠,又沏了一杯在对面的茶盏中。
对面坐着的,可不就是尹帝?
“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尹帝并不接话,倒是安心地端起茶盏,细细品着茶。
“师父教的好。”不沉答。
尹帝顿时胸口一堵,他这七寸抓得还真是准。
“陛下宏图伟业,却不知人老了,思想眼界就变得狭隘了,您贵为天下之主,何苦跟个小姑娘过不去。”不沉云淡风轻地说着,还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是为小诺惋惜,而是,替尹帝痛惜其晚节不保。
“哼,”仿佛戳中了痛处,尹帝竟难得像个小孩一般哼唧哼唧,将头偏了过去。
不沉见状轻轻笑了笑:“也罢,虽然不沉对小诺姑娘并非您以为那般,不过是救命之恩难报而已。但这桩婚事于她而言确实不坏,我又何苦惹您不高兴。”
这话说的尹帝舒坦了些,挑了挑眉:“此话当真?”
“您可以当不沉妄言。”
尹帝这回终于满意了,调整着舒服的姿势,几乎半靠在软榻上,举手投足间依稀能瞥见当年的潇洒风流:“朕也知道那武举人曾丧气,又年近而立,是有些委屈了昭诺,既然圣旨未下,她又于你有恩,倒不着急,可再替她寻个好的。”
“陛下仁慈。”不沉替他续上一杯。
尹帝此时懒洋洋浑身舒坦,伸手取杯,那双精细的长眼邪过去,心底暗骂:“臭小子,跟我耍心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