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最后一笔,小诺长长吁了口气,得亏是阿爹本就教了她识文断字,不然这活儿她还真干不了。
只是这一颗心哪,从刚才走到那人面前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着,前几天还生着气,这会子真见了,竟又觉得什么事儿也不记得,只想找机会告诉他侯夫人的居心。
不沉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他是没想过她会出现的,毕竟这种国家大事与她一个小村姑,约莫是如何也匹配不上的,可她就是来了:在她踏上栈桥的那一刻,远远地,只是一道粉红的身影,就认出来了。
小诺的衣服并不亮,是传统的暗粉色,在一行人里并不突出,大概是前几天见她还是一身淡黄的宫装,而今的粉色在这凄凄的冬日里看得人暖暖的,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身影行近,不沉这才注意到因是陪同使者随行,她的发饰也较在锦宫里精致些,稍添了些绢花与钿头,只是当目光落到了头顶发髻里那支明显亮眼的栀子花簪,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眉头已不自觉拢了起来,这,不是他送的……
当和谈文书草拟结束,他与风筝对视一笑齐齐起身,邀道:“风大人远道而来,陛下已在宫中准备了接风酒宴,还望一同前往。”
“有劳侯爷。”风筝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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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冬日渐近,夜也是来得越来越早。
暮色刚起,皇宫从内到外如一条火线般燃起了明灯,由内及外,最是灯火通明处,依稀的丝竹管乐之声悠扬婉转,再近些,能隐约听见人们的高谈阔乱,举杯邀歌,一群平日里严肃矜持的大臣们难得地言笑晏晏添了不少生气,场地中央,彩衣飘飘,一群舞姬穿着最具锦国特色的舞衣,为今晚尊贵的客人们献舞助兴。
小诺算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场面,与娇娇带她去的赏花宴不同,那是闺阁里姑娘家的小场面,今日这规格,算大场面吧,连阿爹和说书的那里都不曾描述过的大场面。
压着心底的好奇与激动,她低着头规规矩矩站在风筝伺候,就好像真的是个宫女似的。
整个晚宴锦皇只出席了一刻钟,礼节性地与风筝进行了写简单的表示欢迎之词,留下不沉与沈长安招待便领着自个儿的皇后回去了。
皇帝不在,那些老臣们自然是大大松了口气,不沉与风筝邻座,除了把酒言欢,似乎聊得也很尽兴;然而,即使小诺再怎么低着头,作为一个虽身有残缺,但记忆尚可,视力过人的沈长安来说,小诺的出现,叫他的目光冷冽如刀,而当这股杀意按藏不住,却本能察觉一股冷意将自己锁定。
沿直觉望去,那是尹国使臣风大人身后的一个年纪轻轻刚及弱冠的青年,适才倒是不曾注意他的存在,如今细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得到了沈长安的审视,阿楠原本摆出的一张严肃脸缓缓动了起来,勾出一丝嗜血邪笑,眼神与沈长安交锋中更是忽明忽暗闪烁着獠牙的光,似乎在说:“你,不记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