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栈桥,已有文官上前迎接,因涉及邦交,双方必须布衣对布衣先缴了兵器,以免发生什么了不得的误会。
而阿楠与小诺作为贴身护卫与添香婢女,也被搜身查验,确定身无兵甲,这才放声发令,栈桥边的护卫次第有序地从湖心撤出,与尹国所带兵将对面而立,诡异而和谐地杵着,就好像本该如此一般。
“请!”栈桥上的护卫退尽,文官一抬手,引着风筝三人一步一步朝湖心走去。
亭柱扎好的薄纱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下来,随风轻轻飘扬着,恰到好处的不至于拂到亭心扰人,独留下与栈桥相连的那处,薄纱绕柱似一道天然门,敞开着迎接它尊贵的客人。
亭心,一袭青色的宗袍裹着并不强壮的躯干,端坐在那里,水已煮沸,素净的手扶着袖摆从小炉上取了水,随着“哒哒哒”的水声,漟进了他面前的玉盏,极富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勾着唇,优雅地一收袖手,继而从容站起,微笑着——极其官方地——迎接远客。
一揖手:“风大人。”
一回笑:“静侯爷。”
“请——”
“请——”
“这个……”看着二人双双入座,文官微微有些纳闷,心里头不禁有些犯嘀咕,这是哪来的邦交礼仪,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文官与阿楠小诺各自后退一步挪到了彼此主子身后,低眉顺首目不斜视,在这不大不小的亭子里做起了隐形人。
风筝自是随性之人,穿了这一身的官袍,也并没因此而多了严肃拘谨之态,锦国世子亲手煮的茶,自然是与众不同的,端起玉盏浅浅一嗅,很是满意,道:“侯爷这茶,果然香浓。”
“香浓者,未必好茶”,不沉扶袖提起茶壶,浇在茶具边上的小僧茶宠上,嘴角依旧挂着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正是如此,不然又何必是侯爷这茶呢?”风筝放下手中杯盏,倒是与不沉一来一往打起了禅机。
文官也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外交事宜了,倒是第一次见着有人把这两国之间谈判桌上的厮杀给弄得这么诗情画意(大雾),不应该是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喋喋不休气到对方吐血为止的事儿妈?怎么不消多会儿功夫,一杯一盏之间,两人又是风月又是流水,明明感觉什么正事儿都没聊上,最后和谈之事居然就这么定下来了!
只见那尹官家的小婢女上前研磨,听着二人的你来我往着笔记下,语毕,稿成,世子与尹官交替看了一眼,点头,又誊抄了一份,一份转交文官,另一份由侍女收好,今天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当然不,和谈嘛,哪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此次的会面,不过是聊个未来的和谈方向罢了,你们想要什么,我们想要什么,终极目标,自然是两国长治久安共同繁荣,而只有这基本的方向定了,后面的细节才能有条理地慢慢谈,可自古以来,最难的便是这初次和谈,若是战胜国对战败国还好说,胜者完虐;可这久战不下却互不服输的,哪一次不是弄得彼此拍案而起,恨不得直接回到战场分出个胜负再来?
想想这两位祖宗,就这么一顿茶的功夫解决了两国大事,文官觉得这些年他的本事大概是白学的,哪及得上这两位的年轻有为?
然后就见着两位大佬聊完正事聊完,又一本正经从容地品茶对诗,若不是在此站着代表他大锦的形象,真想揉揉眼睛掏掏耳朵,现实真有些魔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