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亭显然是提前请了旨意,几人乘坐的马车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径直驶到了皇后住的紫云宫。一名太监等在宫门口,将他们径直领到了紫云宫的西暖阁,暖阁内轻纱层叠,香烟袅袅,一方白玉砌成的泉池安安静静地坐落在屋子正中。郁亭将孔慧儿合衣放进温泉里,韩静指了指外面,示意他出去。
“韩静!你适可而止,本王的王妃,岂能就这样交予你”,郁亭拂袖在温泉旁的长凳上坐下。
韩静背手立在池边,笑了笑,“韩某不想再说第二遍。这里除了我与襄儿,其余人等一律出去。”
郁亭阴晴不定地盯了他片刻,忽而转向池中的冷襄,暧昧一笑:“二位莫不是想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话音未落,韩静掌风已攻了过来,郁亭身形猛地飘起向后退去。韩静掌力落空,也不再纠缠,目中寒意森然,冷冷逼视着他:“胭王,这种话下次再叫韩某听到,可就不是眼下这般收场了!”
“哦?”,郁亭嘴角一挑,“那可叫本王好奇的很呢!”
冷襄靠在池边,抱着孔慧儿的身子往上提了提,泉水荡起了圈圈涟漪,她扭头看了一眼韩静,“王妃的身子还是很凉。”
韩静望着冷襄点了点头,脚步却没有半分移动:“胭王还不走?”
郁亭冷笑着扫了扫两人,抬步走了。
屋内再无旁人,韩静也跳进温池,为孔慧儿施了针,待她的身子变得暖了,方才将针拔出,轻嘘口气向冷襄道:“‘醉颜’拿出来吧。”
冷襄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诧异地皱起了眉:“阿静,你也晓得‘醉颜’的秘密?”
韩静颔首,面上平静无澜:“四大灵器的特异之处,我在师父的手札中有幸读过。”
冷襄默然地垂下头,将孔慧儿的身子轻轻放在自己身旁,两个人一起坐在池内,她轻轻将脚抬出水面,红色的‘醉颜’圈在莹白如玉的脚踝上异常醒目,韩静忙别开眼睛。
冷襄从脚腕退下‘醉颜’,交给韩静。他接过来,俊雅的面庞微微泛着些不自然的潮红,“襄儿,你,你将‘醉颜’藏在这里啊。”
冷襄哪里见过他这种害羞的表情,方才心头掠过的一丝不悦,此刻淡了下去,唇角泄出点点笑意,“开始吧。”
为孔慧儿祛完毒,冷襄扶着她从水里站起来,韩静收了银针回身去帮她,脸登时红了,忙又背过去,“襄儿,我,我去外面叫人进来”,说着已上了岸,匆忙地出去了。
冷襄诧异地瞧了瞧自己,衣衫已湿透,湿漉漉地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她瞬间反应过来,也红了脸。待她将孔慧儿从水中半托半抱地弄上了岸,小梅也进来了,交给冷襄一套衣衫,又拿着另一套给孔慧儿换上。
冷襄将衣服抖开,仍是清浅的淡蓝色,绵软如池中泉水,与自己身上穿的这件款式不同,但风格类似。她们从胭王府出来时并没有带自己的备用衣服,不由得向小梅问道:“这衣服是谁送来的?”
小梅将孔慧儿的衣带扣好,摇摇头,恭敬地回答:“方才一个宫女送过来的,没说主子是谁。”
是谁呢……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冷襄转到屏风后将新衣换上,出门见韩静已换了一身蓝衣,正站在暖阁不远处的紫藤架下,背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静,我们回去吧”,冷襄边走过去边说,“胭王怎么不在?”
韩静缓缓转身,目光不自在地飘来飘去,耳根处残留的晕红在日光下清晰可见,“他差人留了话,让我们先行回去。”
冷襄皱起了眉,“他怎能这般对待王妃!”
韩静叹息一声,轻轻揽了她的肩,两人一同往回走,“与皇室联姻的女子,能够获得幸福的又有几人。”
冷襄抿着唇不语,她想起了孔悦汀,他若是知道了胞姐如此境遇,该是多么心痛。
孔慧儿虽然祛了毒,但是因为安神丸的药力未去,此刻仍在昏睡之中。几人坐在来时的马车里,向宫门行去。正在稳步前进的马儿突然长嘶一声,停了下来,冷襄挑开帘子,路中间缓步而来的男子正是数日未见的郁冥音,银色的面具上落满了璀璨的阳光,绝美的双眸敛着淡淡温柔,看见冷襄,唇角轻轻扬了起来。冷襄也微笑着回望着他。
透过掀开的帘子,韩静在冷襄身后向郁冥音拱了拱手:“宁王殿下有何指示?”
郁冥音在马车边停了下来,“襄儿清减不少,郁亭可有欺负你?”
冷襄笑意微顿,未及开口,只听韩静冷笑一声:“宁王殿下对装疯卖傻一道颇有心得嘛,胭王府内的一切动静岂会瞒过你的眼睛!至于襄儿的……”
冷襄拍了拍他的手,他便没有再说下去,冷襄欲下车行礼,郁冥音忙阻止了,“你救我性命在先,我从未将你视作下人,无需多礼。”
冷襄于是不再坚持,不由自主地望着他的眼睛,“胭王进宫是?”
郁冥音目光微沉,声音也冷了下来,“我来向母后请安。”
冷襄不免愕然,他当日所说的母妃,竟然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她定了定神,仍是不知说什么才好。郁冥音唇角扬了扬,忽而又笑了:“襄儿,你发呆的样子甚美。”
冷襄僵了一下,韩静这时凑过来,向着郁冥音嗤地一笑,“宁王殿下还不进去?让皇后娘娘久等岂不是不孝?!”
郁冥音敛了笑意,淡淡看他一眼,“不牢挂心”,向车夫点点头,马车又开动起来。
回到胭王府,孔慧儿已醒了过来,她身上的毒素尽除,只是久窝病床身体还十分虚弱,撑着眼皮在屋内搜寻一番,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冷襄将药汤喂她喝下,待她睡了才离开。
回到住处,韩静还没有走。
冷襄瞧了瞧他的神色,语气有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小心,“阿静,你生我气了?”
韩静侧靠着窗子,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目中情绪不甚分明,轻声道:“你明知我不会生你的气。”
冷襄走进他,“可是我看你有心事,说来听听?”
“我只是恨我自己没用。”
他怅然的语气让冷襄一阵难过,“若不是有你,我根本不可能撑到这一步,阿静,我心中十分感激。”
韩静叹息一声,回身面向一脸担忧的冷襄,神色与语气一起柔和下来,“襄儿,我不想你向任何人低声下气,你明白吗?”
冷襄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