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啸将马车牵进后院之后便被这边的动静引了过来,他听完小昉的一番叙述,神情变得阴晴不定,半晌方冷冷道:“如此说来,那位胭王殿下倒是最为可疑之人”,他呵呵冷笑两声,“倒是所谓的神剑……却不知是落月与摇情中的哪一个?”
“神剑?”,冷襄茫然道:“我从前从未听云晨提过此物。”
“没有提过,又何曾便能代表没有”,东方啸垂下眸子,目中情绪悉数被掩了过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司马家遭此横祸,怕皆因此物而起。说什么被仇家灭门,想来不过是朝廷掩人口舌的伎俩罢了”,他抬头长叹一声,声音里遗恨不已:“事发那日,二弟恰好被曲桑的一个流派重伤,我耗用了大量的内力方才将其伤情稳住,哪里会有分身之术去攻击司马家,可怜雪晴当日被假象所蔽……我接到讯息匆忙赶到将她救下之时,她已认定我是求爱不成,迁怒于司马云晨,才举黑堡之力对司马家痛下杀手。她恨我入骨,宁死都不愿与我在一处……”
小昉方才急痛攻心之下病症复发,被韩静连施了几针,这才稍稍缓过些精神,他已从东方啸的话中听出了些端倪,知晓他的身份便是黑堡堡主,眉宇间怒意陡生,恨恨道:“你莫以为你黑堡与此事毫无关联,你且看这是什么!”,他从怀中摸出令牌类的一物,直直掷向东方啸,然而他正是体虚气弱,这力度到底小了些,眼看着就要落地,一旁的韩静长臂一伸,捞进手中,这令牌他眼瞧着很是熟悉,略一思虑,便已忆起,此物正是黑堡门人所佩之物,他这一路与黑堡之人数次交手,他们每人腰间皆系着一枚,只是他并不知晓这令牌中有何门路,每个人的又有何区别。他将令牌递给东方啸道:“东方兄是否能从这里看出什么端倪?”
东方啸接过来,只一眼,便怔住了,“这,这,这原是我的令牌!“,他眼中眸光流转,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蓦地一震,怒不可遏而又不无伤心地道:“管融啊管融,果真是我的好二弟,好极!好极!”
众人都望住他,他抿了抿唇,干涩道:“这令牌在司马家出事的前几日被管融借了去,他当时正要去料理曲桑一个一直寻衅的蛮夷流派,我料想他是对那流派有所忌惮,有了堡主令牌方便行事,便未有多想。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他早已设计好的圈套,想来他那次的重伤也是与司马云晨等人殊死奋战所致“,他的手重重在桌上一拍,痛心疾首道:”可怜我,还耗用了大量内力为他疗伤。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何以如此,何以如此啊!“
小昉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东方啸,呼呼喘着粗气,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韩静看他神色青白有些不妙,忙走过去给他施了一针:“你这身子还是好好养着吧,养好了才能给你家公子报仇。“
小昉闭着眼,睫毛颤个不停,豆大的泪珠滑了下来。
冷襄恍过神来,无言地给他擦去眼泪,自己也默默地哭了。
韩静面无表情地瞧着眼前的一幕,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便被迎面冲过来的粟枫喃撞了个趔趄。
粟枫喃扶住他,咦了一声,奇道,“韩哥哥,你的脸怎么这般苍白,莫不是生病了?“
韩静摸了摸他的耳朵,恍惚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事,莫要担心,枫儿怎么不与你汀哥哥去玩?“
他们方才故意将粟枫喃支走,这会儿见他突然急冲冲闯了进门,连震怒中的东方啸都侧目过来。大家对这个单纯善良犹如初阳般的孩子都心存爱护,刻意缓和了一下屋中紧张的气氛。
“宇文伯伯派人来了“,粟枫喃指着软椅上半躺着的小昉,小声道:”给这位哥哥送来了好多药材呢。“
小昉眼皮都未抬一下,神色淡淡的道,“有劳“。
粟枫喃挠挠头,有些尴尬。
韩静弯腰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温声道:“好孩子,去吧,就说有我在,保这位小公子性命无虞,他会传给宇文前辈的。”
粟枫喃点点头,冲他灿烂地笑了一下,转身噔噔地跑走了。
韩静又走了回去坐下,喝了口茶,缓缓道:“小昉,无论如何,你需记得,若没有宇文前辈,你此刻早已是孤魂一缕。”
小昉一顿,抬头看了韩静一眼,见他眸中幽幽沉沉、寂然无波,却仿佛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不由得别开目光,闷声道:“小昉不敢忘怀。”
“如此甚好”,韩静道:“你在这住下也好,我晚间便也不必再去府上了。”
冷襄见小昉气色缓了过来,便将他搀到另一间客房,待他服了药睡下,便又回了自己房间,等在那里的韩静与东方啸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韩静温声道:“现在去你的身子还成吗?”
冷襄微微一怔,便笑了,他们果然想到了一处。
三人再次乘了那马车去了晨山。冷襄领着二人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司马夫人生前的院落,那里与别处一般,残垣断壁,已丝毫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光景煞是凄冷萧条。
“恐怕白来一趟了”,东方啸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口气不觉便有些沮丧。
韩静虽未说话,神色却也有了些许倦意。会见胭王,好好的正厅不去,何故会独独选择司马夫人的院落,这本就疑点重重,抱着一线希望来碰碰运气,怎奈除了横七速八散乱一地的废墟,却一丝线索也无。
冷襄凝眉踱了几步,这个不大的会客厅后面便是司马夫人的卧房,此刻隔断的墙壁半倒了下去,从她那个方向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烧的面目全非的檀木妆台,台面上尚有一个还算完整的镜匣。她木然地瞧了半晌,眼前好像浮现出司马夫人端坐在那里向自己温柔招手的慈爱模样。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伸出手指轻轻扶上那残存的一隅,幸存的镜匣本就一角支在那里,她这一动,镜匣砰地一声坠落在地,散了。冷襄蹲下身去,懊恼地将那镜匣残架拢在一起,打算带回去寻个能工巧匠休整一番,也好日后留个念想。
她收好残架站起来,目光在妆台轻轻一滑,却不由得呆住了。方才被镜匣挡住的位置竟嵌有一枚圆圆的按钮,殷红似血,触目惊心。冷襄伸手按住那按钮,身后顷刻间轰隆一声巨响,她猛地回头,惊异地望着几步远的地方,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韩静与东方啸在小客厅寻觅无果之后本已转战别处,此刻闻声便急急奔了过来。韩静见冷襄无恙,面上松了些许,眸中却仍是心有余悸:“襄儿,你可还好?”
冷襄微微一笑,以示安慰,站在洞口道:“是个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