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林雪竹与韩晓兰的身体状况,冷襄几人只得又在腴壤停了两日。林雪竹已被黑堡盯上,将她一人留在林府,东方啸显然不放心,但是她眼下体虚气弱,若是同行则更是不妥,神色之间不觉便现出浓浓担忧,正一筹莫展之际,杜栩栩带着一行人来了。
几人都知她是来找孔悦汀的,便识趣的退到了一旁,孔悦汀对众人的好意显然并不买账,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道:“我们要走了。”
杜栩栩脸色一僵,转瞬又恢复了满面的笑容,耐心道:“汀哥哥,我一早就知道了,这不立即赶过来了。”
孔悦汀生怕她要跟去,忙道:“此次确有要事,带着女子着实不便。”
杜栩栩脸一沉,嘟着嘴道:“我便是想去,我爹爹也是不许的。”
孔悦汀一听眉头刹时舒展开来,扭过头想对杜栩栩说些什么,余光看到冷襄正为轻咳不止的林雪竹拍打背脊,心念一转,向杜栩栩道:“栩栩,眼下有个事情,需要你帮个忙”。
杜栩栩眼睛一亮,神色有些欣喜:“汀哥哥,这是你第一次有求于我,你快说来听听,我一定帮!”
孔悦汀一笑,眸光转向东方啸:“东方兄,雪竹姑娘不如交给栩栩照管些许时日,待你将事情了解,再回来接她,可好?”
东方啸愣了一下,略一思虑,当即道了谢。这杜栩栩身为腴壤城主杜仲的独生爱女,身边自是高手如云,林雪竹跟着她,便如同被护在了杜仲的羽翼之下,管融纵是本领非凡,也断不会贸然与杜仲挑衅为敌。
杜栩栩显然没料到孔悦汀首次请她帮忙,目的却是保护一个姑娘,皱眉盯着林雪竹半晌,一声不吭。
孔悦汀以为她不愿帮忙,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杜栩栩见他有些不高兴了,噘着嘴指住林雪竹,委屈道:“你和她什么关系啊?”
孔悦汀嘴角抽了抽,无奈道:“姑奶奶,你又在想什么!雪竹姑娘一介纤弱女子,此时病体无依,你这么良善仁义的女侠,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吧?”
杜栩栩听她夸自己良善仁义,心里登时甜丝丝的,当即笑眼弯弯地保证道:“没问题,这姑娘你放心交给我吧”。
东方啸又将房夫人留下,以便照料林雪竹,至此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一行人在客栈吃了中饭,午后便启程了。
韩晓兰在韩静的悉心照料下,身体已无异样,但她心结沉郁已久,纵是韩静好言好语的安慰着,神情仍是悻悻的,并没有多少欢喜之色。冷襄对她的遭遇同情至极,言语间也十分温和小心,生怕再触及她的伤心回忆,然而不知什么原因,这韩晓兰对她有却有些难以掩饰的敌意。念及粟枫喃年幼,韩晓兰又郁结难平,几人有意无意地便放慢了行程,到达襄城时已是数日之后。
两年前只以为司马云晨负心移情,心灰意冷之下随韩静离开襄城,彼时绝望的凄凉此刻仿佛还萦绕在心间,冷襄望着面前熟悉的城门,心中悲痛更甚从前,云晨从不曾负了自己,而自己却错恨了他这么久,斯人已逝,再也没有弥补纠正的机会。
韩静望着她秀美的侧脸怔怔出了会儿神,轻轻道:“宇文前辈见到你定然十分欢喜,我们快些进城去吧。”
冷襄恍惚了一瞬,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孔悦汀走到冷襄身边,漫不经心一笑:“天色已晚,宇文前辈又不知你今日回来,我们不如暂住客栈,待明日一早再回宇文府去。”
冷襄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抛下众人率先往城门快步走了过去。
襄城,这个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的城池,冷襄自然是熟悉的,刚一踏进燕来客栈,掌柜便惊喜异常的迎了上来。冷襄虽不认得他,但对于他的热情却没有多少诧异,她长于襄城,又年少得名,这掌柜的认得他也实属正常,简单寒暄之后,冷襄要了五间上房,并吩咐做些精致菜肴送到每个房间。这掌柜的笑容滞了一下,神情登时有些为难,“宇文小姐,实不相瞒,上房只剩下一间了,你看……”
冷襄了然道:“无妨,普通客房也可”,她的目光落在韩静身侧一直安静不语的韩晓兰身上,“上房给这位姑娘,送过去的菜肴记得要清淡一些的。”
这掌柜连连称是,忙打发了伙计去后厨传话,自己则亲自领了一行人上楼。
饭菜来的很快,冷襄在房中用了些,还未来得及传唤小二将残羹收了去,便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心里咯噔一下,静了片刻才沉声问道:“谁?”
“襄儿”
冷襄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扑面而来的清风让她脑中方才荡起的混沌一扫而空,她深吸了口气,情绪慢慢恢复平静,背对着门口淡淡道:“回去吧,我倦了。”
门外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那你早些歇息,爹爹明日再来接你回家。”
冷襄搁在窗棱上的手颤了一下,转过身,目光中的挣扎微微沉下,静默半晌,艰难道:”我只问你,两年前是否知晓云晨大祸将临,才令他施计逼我离开?“
门外的宇文扈沉默半晌之后,重重叹息了一声,道:“爹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都是为了你好啊。“
冷襄脚下一软,眼中泪水簌簌而落,扶着窗户堪堪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哽声道:“云晨已死,我如何原谅,如何原谅!“
“襄儿,你别哭,爹爹…“,门外的宇文扈听见冷襄的哭声,已然有些无措,”爹爹,都是为你好啊。“
“前辈,您先离开吧,这里交给我“,韩静清清淡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静儿“,宇文扈的声音有些着急,”你快劝劝襄儿。“
韩静又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宇文扈道:“如此甚好。”
片刻脚步声响,宇文扈离开了。
过了许久,冷襄抑住心头烦乱,打开门,韩静果然还在外面等着,俊雅的面容波澜不惊,只眼底蕴了层若有若无的担忧。
冷襄侧身,让他进来,随后关上门,闭着眼睛靠在那里不动了。
韩静轻叹了口气,静静望着她,目光越发地柔和起来,“我知你心中恼恨宇文前辈,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寻找线索,查出杀害司马公子的真凶,方才前辈对我说,可以组我们一臂之力。司马家出了事,想来前辈心中也是万分难过的……”
冷襄骤然睁开眼睛,眉宇间现出显而易见的凌厉:“你若是想要做说客,大可不必如此委婉!”
韩静恍惚了一瞬,轻摇着头转身,他慢慢走到桌边,犹自斟了杯茶握在手中,再开口时,那声音里已然蕴满了伤心,“我只是,只是心疼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