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地狱曾有一尊女阎……”
“三流小说情节,”衍生有些漫不经心,随口道一声“继续”又转身问调酒师要一杯酒,调酒师一笑,动作麻利,透明杯盛满褐色液体,顺着吧台滑到衍生面前,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皱起眉头:
“茶?”
调酒师耸了耸肩,又开始忙别的。
“我可没说这是小说……”
衍生笑了,冷哂一眼侧面的人,连理他的心情都欠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句话即使在这座城市依然奏效。看似衣冠整洁,实际上脑中全是古怪想法,一种略带中二病的闷骚,这在酒吧人群中很典型!
而对方似乎不这么想,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说道:“我可不是在编故事,这可是从我祖上传下的,有凭有据!”
“哦?”衍生语气有些戏谑,“凭据?说来听听。”
“知道你不信,我又何必浪费感情?”
“嗤—”衍生把杯中茶叶一饮而尽,又顺便结了账,转身就走,丝毫不想与对方多说话。
当然,也没有必要。和深井冰呆的时间长了,自己也会变得很不正常。
明都市,沿海城市一座,现代化程度很高,但城市人口一直居低,即使在人口最多的时期,也不足百万人,不足临市常住人口的一半。对这种情况,专家做了预测,认为在十年内此问题会有所缓解,但实际情况却狠狠的抽了专家的脸——明都市人口一直持续走低,毫无上升的迹象。
这是一座坐落在华夏黄金地段的无人问津的城市,一座渐渐被时间所抛弃的城市,而衍生十九年来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未离开。
从酒吧出来时时间还早,天空中的繁星,闪闪烁烁,衍生一时竟不知道去哪里。回家?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毕竟家中的人实在有些……但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夜间闲转,又十分无趣。于是这个不是天秤座的年轻人,竟有几分焦虑,和些许孤独……吧。
“喂,让路!”发动机的轰鸣伴随着有些桀骜的喊叫,让衍生的耳膜嗡嗡作响,硕大的车灯射出刺眼的黄光,照在衍生脸上,阴影与光在脸上交错,映出的影子诡魅的如彼岸花一样。
衍生回过神,透过车光看着那个杀马特造型的年轻人,眯起了眼:“外乡人?”
“哎?”听到衍生的话,杀马特一愣,“我是邻市的……我说这关你什么事啊?快让路!”
“好的。”衍生微笑着侧过身,干脆到将杀马特准备好的话憋了回去。
“要注意安全!”衍生又说道,这句话让杀马特又一愣,而后觉得可以借题发挥一下,显示一下自己的“威严”,于是他狠狠踩了踩油门,瞪着眼说:
“你是什么意思?”
衍生不回答,微笑着站到一边,眼睛紧盯着杀马特,一副“你马上就要倒霉了”的表情。
明都有自己的规矩,想呆在这里,就得遵守它。
杀马特不会认识到这一点,发动机的轰鸣声仍在响起,在这个城市的夜晚极为刺耳,刺耳到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满。而在这不满的部分人中,更有部分行动派。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大汉,气势汹汹的走向杀马特,凶神恶煞的模样让杀马特的心脏狠狠跳了几下。
“你们要做什么?”他有点慌了,但毫无底气的叫喊根本无法让人重视。当杀马特像小鸡仔一样被抓在手上之时,终于明白了衍生的“注意安全”是什么意思,心里大骂衍生腹黑,却全无那副天王老子的姿态。
“夜晚禁止喧嚣!”杀马特被警告道“这是明都的规矩,以后再见到你这样,打断你的腿!知道了?”
杀马特连忙点头,终于被对方扔开,他急跨上车,想要发动车子,但见那些双似要择人而噬的眼,吞了吞口水,畏畏缩缩的推着车子离开。
“吃亏是福”衍生低声笑道,目送杀马特离去,又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终于决定要在城市里闲转一会儿。所谓“夜晚禁止喧嚣”,这样的规矩,只是给外乡人看的而已,若是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这里的某些地方,某些时间,和普通城市没有什么区别,尽管这城市本就普通——大概吧???
因为人口数量少造成了这个城市的冷清,所以夜间光线严重不足,衍生又极喜欢往巷道中钻。路灯昏暗,成群的蛾子扑棱着翅膀敲的灯罩“噔噔”的响,不似飞蛾扑火那般惨烈,像一群莽夫,让人作呕。
衍生觉得有很多事自己没得选,比如生活在这里,又比如说可笑的孤儿身世,又比如说自己古怪的体质。这些事物,无论你怎样痛恨,他们都会环在你身旁,拿不起,放不下。
一个被遗弃在被世界忘却的城市中的可怜人,而已……
“笃……笃……”
就在衍生独自感慨时,巷道对面传来“笃笃‘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敲着地面,像是木屐,又像是拐杖,但远处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今天晚上真是遇到了不少奇怪的人呐……
等那声音靠近,衍生终于见识到那物什,竹竿?衍生眉梢扬了扬,视线顺着竹竿上移,看清了持竹竿的是怎样的人物,终于忍不住吐槽起来。
今晚遇到的奇怪外地人不少:把故事当做真实的可悲大叔,有些犯二的非主流青年,还有就是眼前之人——疑似穿越者的汉装女孩……
身穿汉服可当做个人喜好,可以理解。但她脸上蒙的白纱怎么看都不像有眼疾的样子,反而更像是——行为艺术。
衍生再仔细观察了番她手上的竹子,颜色青翠,分明是新折下的。他想起离这里不远有一处公园,那里的竹子与她手中的差不多粗,心中有了计较。
“她是真瞎,还是……”
“过来!”女孩儿突然叫道,嗓音清脆。
“恩?”衍生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别张望!”女孩儿指着衍生,“给我过来!”
这个蒙着眼的少女,骄傲如公主,命令般的语气,似是与生俱来。
“什么事”衍生笑着打量着女孩儿,走近说道,“外乡人?”
“你如何知道我并非本地人”女孩儿语气有些吃惊,而嘴巴向上翘着,表示她心情愉悦,但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世间一切都不在她眼中一样——虽然她蒙着眼睛。
“味道,”衍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味道,你与此间格格不入。”
“那还真是可惜……离开这里十年,竟至于连这儿的味道都丢的一干二净。”
时光最易把人抛,十年前,你是孩童,懵懂,无知;十年后,长大成人的你,踌躇满志。冉冉时光,既是获得,也是失去。没有不碎的容颜,没有永恒的心,十分之一世纪的流逝,再于这城市,这巷道走过的人,又是否会与十年前重叠?
“是吗?”衍生微笑,“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