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一看,只见四周一片狼藉,空气中充满焦土的气息,到处是焚烧殆尽的枯木,远处一棵参天大树也已经烧成一堆黑黝黝的枯木架,不断腾起的灰烟遮天蔽日,看上去蔚为壮观……
“怎么会这样?”我糊里糊涂的自语道。
“我们赶到这里时,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宏元兴扶着我叹道:“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面对宏元前辈的询问,我仍懵头懵脑,蛋二在一旁悄悄撸起我胳膊上的衣袖,神情忽而变得凝重,却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我们……”我努力想回忆前面发生的一切,忽然心中一惊,忙大声问:“白淑!白淑怎样了?”
“白淑?谁是白淑?”宏元兴一脸不解的问过后,忽又恍悟,指着一边说:“那个萨孤的族人?”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只见几个萨孤族人正围在一起,我猛然翻身起来轻盈的一跃过去,扒开几名族人冲上前,只见白淑躺在地上,身上衣物许多烧灼的痕迹,一头长发也有被火燎焦的痕迹……
见白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焦急中我正要上前,却被一旁的萨孤族人拉开,似乎不许我靠近她,此时白淑勉强睁开眼,冲着族人微微摇头,那族人才迟疑着将我放开,见她醒来,我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
“你怎么样?没事吧?”我蹲下身问。
白淑勉强扯起嘴角,微笑着摇摇头,努了努嘴,像是要说什么,我急忙将她抱起在怀里,身边几个族人又欲阻拦,白淑冲着他们笑了笑,几个族人便也作罢。
我将耳朵凑近她嘴边,只听她细声道:“千阳哥哥,你还冷么?”
我心里一阵诧异,再看四周焦土一片,哪里会冷?亏这丫头这种时候了还顾着开玩笑,低头见她憔悴中勉强露出微笑,正要说她,却见她改为一脸苦色,轻声道:“阿忠!救救阿忠!”
我忙抬头环顾四周问到:“阿忠在哪里?”
一名萨孤族人听后,一闪身,露出身后一副黑黝黝的庞大躯体,若不是他指着,我竟认不出这就是那匹龙马兽,看上去,它已被严重的灼烧,伤情比白淑可厉害的多。
我抱着白淑靠上前,只见这龙马兽已经奄奄一息,浑身的鬃毛都已被烧尽,裸露出的皮肤也已焦灼,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一个萨孤族人在旁说道:“找到它时,它就把公子护在身后,幸而身前还档着一片枯木,加上它自己,才让公子幸免于难”
这名萨孤族人显然还不知道我已知晓白淑的女儿身,对白淑仍一口一个公子的称呼。
我放下白淑,靠上前摸了摸阿忠的头,它艰难的维持着一丝细微的喘息,半闭着眼睛像是在安详的等待死亡……
“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它?”我环顾众人询问,然而就连萨孤的族人也都无奈的连连摇头。
白淑躺在一边,努力抬起胳膊握住我的手,神情苦涩的轻声道:“救救它,不能让阿忠死!”
看着她急切而渴望的神情,我内心感到一阵无助,然而白淑却依然拉着我的手说:“求求你,千阳哥哥,你是高手,你一定有办法,对么!”
白淑躺在一旁,满面憔悴、眼含热泪的盯着我,像是要从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得到希望,这让我完全没办法拒绝她的信任,于是故作淡定,违心的点头,强装笑容说:“当然,我是高手,我有办法,你放心!”
白淑眼前突然一亮,惊喜道:“真的?”
她刚说完,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忙叮嘱萨孤族人将她带到一边去休息,众人此时都惊讶的看着我,他们当然想不到我会有办法救活这匹濒临死亡的龙马兽,而我自己此时也开始后悔刚刚的冲动——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只为了一时的宽慰,恐怕要换来她更大的失望!
待众人稍走远,我忙拉着宏元前辈小声道:“前辈,您是真正的大高手,一定有什么办法救活它吧?”
“啊?你小子刚不是说自己有办法么?”宏元兴惊呼道。
我忙竖起食指,示意他小声点,生怕被白淑听到,随即又凑过去说:“我刚刚只是为了安慰她么,我哪里有什么办法?”
“那你小子还吹牛?”宏元兴一脸鄙夷的神色看着我说完,多半见我神情难堪,随即又小声解释道:“我们是点化者,又不是神仙,这小畜生伤成这样,就是抬给神仙也没治了”
说着,宏元兴一瘸一拐的走开两步,又指了指被安置在不远处、仍昏迷的宏元寿道:“况且说,我要是真有这起死回生的本事,那也早把我家哥哥和自己的腿医好了!你说是不是?”
这话的确在理,我又愣愣的看看被安置在一旁的玉儿,若是有办法,玉儿也早可以醒来了,何苦一路上如此波折……无奈的看一眼旁边的蛋二,他从刚刚我醒来就一直眉头紧锁,一副愁苦的表情,多半也帮不上什么。
挠挠头蹲在地上,看着眼前气若游丝的龙马兽,想想白淑苦苦哀求的神情,虽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终究觉得一切都是受自己连累才会如此,心里不禁一阵苦闷和惶恐,再次给白淑轻许下的诺言,恐怕还是要让她失望了。
正惶恐不安中,耳边响起一个轻柔而熟悉的声音:“将军当真要救活它么?”
武浈?!我忽的站起身来一阵惊喜,心中不禁默问:“武浈?是你么?这两天你躲到哪儿去了?”
“我在你的世界里,了解你的救赎之路,等待另一半钥匙,为你开启救赎的大门!”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这龙马兽可有办法救活?”我急切的问。
“这又不难!”武浈的话语如一道圣光瞬间将我照亮,我兴奋道:“怎么做?你快说!”
“将军早该发现,自己受过的伤痛,很快便能痊愈,你这幅身体,早已经开始觉醒”
听了武浈的话,我心里一急,忙念叨:“不是指我,是说这龙马兽!“
正等她回话,自己的一只手却突然不自觉的抬起来将手指送到了嘴边,不自控的张嘴就是一口,咬的自己手指顿时鲜血直流!
“哎呦,疼!”我龇牙咧嘴的叫喊,知道这是武浈在操控我的身体,却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旁的蛋二愣愣的看着我怪异的举动,忙上前劝阻道:“你这是怎么了?急糊涂了?”
“没事没事”我忍着痛连连摆手,武浈又在耳边轻声道:“以苦痛,救赎苦痛;以鲜血,救赎鲜血!”
我呆呆的看着自己鲜血直流的手指,不解的问:“什么意思啊?”
耳边沉默了半晌,武浈终于再度发声:“就是把你的血给那匹龙马兽服下,或是伤口对接在那匹龙马兽的伤口上,你的精气会随着血液进入它的身体,可救它性命!”
“哦~”我恍悟过来,点点头道:“你早这么说嘛,以后别云里雾里的说话”
耳边没了武浈的声音,我也顾不上她,匆匆上前蹲在龙马兽身旁,伸手将流着血的手指贴在它的一处伤口上,愣愣的盯了一阵儿,似乎什么也没发生,龙马兽仍旧奄奄一息,心里不禁嘀咕起来:就这样?确定这样会管用?
宏元兴老前辈站在一边默默不语,蛋二好奇的蹲在一旁,一会儿瞅瞅龙马兽,一会儿瞅瞅我伸出的手指,再瞅瞅我问到:“你……你这是在干嘛?”
“救它啊”我理所当然的说完,自己却心虚的很,捣鼓了半天情况似乎仍旧毫无改观。
这到底行不行啊,我心里不停的怀疑,耳边再度响起武浈的声音:“放它在这里,待到明日一早可观后效!”
这就行了?我将信将疑起身,走到白淑跟前,告诉她明天一早或许阿忠就会好转,她躺在那里顿时面露喜色,我一转念,趁着指尖血迹未干,让她张开嘴,用力捏了一滴给她服下,希望对她的伤势也会有帮助,白淑虽一脸不解,却也乖巧顺从咽了下去。
再一转念,走到昏迷不醒的玉儿和宏元寿老前辈身旁,先是轻轻捏开玉儿的嘴,滴一滴进去,随后宏元兴前辈凑过来,也不多问,顺手捏开宏元寿的嘴,我便也给他滴一滴进去,随即甩了甩有些疼痛的手指道:“今天我们暂且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再赶路吧”
此时已近黄昏,众人也都折腾的有些疲倦,纷纷同意,共同收拾出一片空地,几个人拿出干粮,几个人去了远处拾些枯木干柴燃起篝火御寒,众人席地围坐,个个好奇的听我说起白天时的遭遇。
当我说到,自己被困在根须的包围中后,便失去知觉,醒来时已经是这样了,众人都唏嘘不已,宏元兴老前辈看着那颗参天古树留下的枯骸,感叹道:“这古树荒魂至少千年修为,道行绝不一般,现在看上去,像是被某种冥火咒瞬间吞噬的,只剩下这副枯骸,这冥火的威力估计不下于我哥哥的苍龙咒!什么人会有这种道行?”
“不知道”我无奈的摇头叹息道:“好在万幸活下来了,其实我自己横竖无所谓,倒是连累了白淑姑娘和她的坐骑”
一语作罢,众人均面露惊讶,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躺在一边的白淑却羞怯的往我身边靠了靠,把脸藏在我身后躲了起来。
“哦,原来这‘公子’竟是个女娃?”宏元兴老前辈一语过后,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几位萨孤族人也附和着笑而不语,想来这一路到此,蒙萨孤族人的关照,老前辈对他们已不似刚开始那般抵触。
好一会儿,白淑有些怯生生的露出脑袋,故作埋怨的说道:“宏元前辈,这里已经接近神秀峰脚下,竟会有这种厉害角色游荡,太有失宏元宗族的威名了吧”
老前辈面露难色,片刻后话锋一转,向一名萨孤族人问到:“现在战事如何,你们几个可知道?”
那名萨孤族人看看其他人,有些心事重重的说道:“一段时间以来,局势对我们都很不利,后来虽然大宗和赵氏对我们都只是围而不攻,然而我们几个从神秀峰下来时,听说山下一个重要据点又被大宗和赵氏围困,宏元族长正带领宏元和萨孤两族前去解围,后来结果如何,我们也不清楚了”
老前辈随即沉默不语,大家也都不再说话,蛋二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一旁,向大家提议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好尽快赶路,希望我们到达之后,能尽快解开双方误会。
众人应承着,安顿好几匹龙马兽,又安排了两人守夜,便各自收拾着睡去,我左手边守着仍昏迷中的玉儿,右手边,虚弱的白淑紧挨我躺下,细声问:“阿忠明天真的会好起来么?”
“会的,一定会!”我十分肯定的回复她,自己却阵阵心虚。
“你几次救了我,如果又医好了阿忠,我……”白淑话说一半却停下来,想了想说道:“我以后要怎么回报你?”
我一愣,有些惭愧的说:“不用,我也没做什么,倒有可能,你这些遭遇都是受我的连累”
“受你的连累?为什么?”白淑好奇的看着我问。
我心里一阵纠结,该怎么解释呢?说自己是什么转世大贤?听起来像吹牛,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又该怎么解释呢?我索性苦笑着保持沉默。
白淑倒也乖巧,见我不再说下去,也不继续追问,只躺在那里细声说:“我父亲很疼我,一直不肯让我做了其他族人的辅卫,而且宗族里的同辈族人我大多看不上眼,有些本事的又实在年纪太大,跟着他们无聊的很,自己索性独来独往惯了,也觉得快活,可是偶尔看到宗族里的女孩子,一个个都成了辅卫,和自己的宗主每次任务回来,进进出出都满面自豪,看上去威风凛凛,又会很羡慕,有时我也在想,什么时候,会不会也有一个令我折服的年轻族人,让自己甘心成为他的辅卫呢?”
对她所说的感受,我很难有切身体会,毕竟这些所谓点化宗族的事情,我仍只略知一点,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劝慰道:“如果你真心那么期盼,就一定会有吧”
不知是不是我说的不合她心意,白淑脸上好似划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嬉笑着说:“如果我回去把认识你的经历告诉我父亲,你猜他会不会同意我做你的辅卫?”
“啊?”我脑袋一懵,完全想不到她会来这么一问,楞半天才回过神儿道:“我……我已经有辅卫了”
白淑楞了楞,说道:“那有什么关系?点化者同时有几个辅卫,这很正常啊”
在我此前的了解中,辅卫似乎就是和女友,甚至是和妻子差不多的概念,不禁对白淑此时理所当然的说法感到诧异,见她仍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着自己,顿时有些面红耳热,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一、一个男人,同时配几个辅卫?这、这还正常?也太……太不专情了吧”
白淑盯着我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反应过来,一脸娇羞中带着几分怒气,细声责备道:“只是辅卫,又不是让你娶我,你、你这人看似忠厚老实,脑子里却在想些什么?我、我懒得理你”
说罢,白淑翻过身去,当真不再和我说话,我被她一下杵在那儿,好不尴尬,慌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一旦成为某人的辅卫,就会一直和宗家寸步不离,甚至连宗主成家以后,辅卫依然会贴身守卫宗家的安全,如果真是这样,不就等同于成了宗家的人,失去人身自由了么?”
白淑转过身,一脸奇怪的看着我说:“这原本就是宗族女性的命运啊,千阳哥哥怎么会不清楚?”
我正要解释,白淑似乎想到什么,恍悟的说:“哦,我知道了,听说大宗这一代的男性族人都是在宗族外长大,难怪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有些难堪的挠挠头,正不知这话题该如何接下去,白淑却轻声自语道:“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死板,如果将来,宗家不再需要某个辅卫守在身边了,也可以……也可以遣散她,让她在宗族里自生生灭……”
看着她说这一句时忧郁的神情,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与我们而言的自由,怎么就成了她口中的自生自灭?正想告诉她,其实女性也有很多自己要追求的理想,但还没说出口,自己的肩头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转头,蛋二?
“怎么了?”我不解的问。
蛋二因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抱歉的冲白淑笑了笑,随即挥挥手,示意我跟他过去。
我起身跟在他身后,两人远离了大家休息的篝火一段距离后,蛋二停下脚步,转身看看后面,似乎没人刻意跟过来,这才压低声音说:“你把那只胳膊伸出来,我再看看”
我会意的将封着长平印的胳膊伸给他,借着夜色的微光,蛋二贴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阵,又用手在上面按了一阵,皱着眉头摇摇头,转身在四周地上找寻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我好奇的跟在他身后问。
蛋二俯下身,拾起一节手腕粗的枯树枝,轻声回我:“就这个吧,你攥紧”
我有些莫名的按照他说的话,将树枝攥在手里,蛋二拍拍我的肩膀说:“听我说,现在闭上眼睛,放松,将精力集中在这只手上!”
我点点头,照着他的话做,蛋二随即让我用力攥紧,我便用力,他仍催促着,让我用尽全力,我点点头,再一发力,卡一声,那根手腕粗的树枝竟硬生生在我手中断裂!
“怎么会这样?我、我有这么厉害?”我惊讶的看着断裂的树枝自语。
“你本来就该如此,而且远不止如此”蛋二像绕口令一样说完,又叹息一声道:“只是我刚刚的猜测也没错,不知什么原因,长平印已经崩坏,你的精气开始外泄了”
被他一说,我也感觉自己早没了之前的沉重感,身体确实轻盈了许多,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却已记不得了。
“这样下去,我们恐怕会有大麻烦,必须尽早解决这里的问题,回到宗族去”蛋二忧虑的说完,又望一眼远处的一片狼藉焦土说道:“这一切,恐怕都是你自己做的”
“什么?我?那、那些是我干的?差点让白淑和阿忠送命,也都是我做的?”我难以置信的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