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从不缺乏奇迹,瞎子会复明,铁树会开花,癞蛤蟆会吃到天鹅肉。
在秦人简单直接大胆的传统理念里,秦人不需要奇迹,命运应该死死的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但即使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妨碍秦人会欣赏奇迹。
如果有寒门子弟立志要在东华门唱名,这非但不是笑话,或许还会赢得乡亲街坊的几句叫好声。秦人,就当如此骄傲。
但是如同林辉这般,不声不响,在所有学生一面倒的不屑与嘲讽中,拿到了五科好成绩。
这同样是奇迹,无可否认的奇迹,但着实让人没办法欣赏。
那些早早就准备了一肚子冷嘲热讽,打算对林辉前后夹击的家伙们,如今就像哑巴吃黄连,一口气卡在嗓子眼,有苦难言。
林辉这个一年级生,这个被所有人看衰的新人,用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和一种毅然决然的姿态,狠狠地甩了所有人一个巴掌,这一巴掌,又狠毒又响亮。
就当其他学生都还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先前张贴红纸的一名先生走到林辉面前,带着几分埋怨生气几分好奇骄傲,道:“你这小子,忒顽皮了些,数科考试又不考校你的文采,既然算出来了附加题的答案,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地写上去呢?”
清秀的面庞上挑了挑眉头,林辉笑道:“青春如诗,总得有些脾气。”
先生摇了摇头,只是犹有些遗憾道:“可惜了,你的数科本应当是甲上的。”
说完,便慢悠悠的离开了。
什么?数科甲上?听到先生和林辉的对话,李琪这一次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形摇摇欲坠。
如果考核结果还没下来之前,有人告诉他,林辉五科考核都能够入流,那么只会换来他会不屑的哂笑,要是有人告诉他林辉五科都能排行前三,那么李琪怕是会觉得那人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
但是,这些不可能的事情一一变成了可能。
更不可能的是,林辉居然距离那书院数科魁首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遥。
总得有些脾气?!
这样自信到近乎自负的话语,真的是哪个平日里普通老实的林辉所言?
这又是一个狠狠的巴掌,拍在了所有人脸上。
周围原本如海浪般喧嚣的人潮如今都静在演武场上,一度没有反应过来,神情诧然。
李琪脸色铁青,低下了头颅,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想逃离这个地方,这个有林辉的地方。
突然,他发现面前多了一堵墙,抬头一看,脸色从铁青到了苍白,是陆元。
陆元像是抓到老鼠的猫一样,戏谑道:“跑啊,再跑啊,看你还往哪跑?”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调戏小娘子的不良混混。
李琪有些不甘,陡然羞恼了起来,冲着陆元大喊大叫道:“就算他林辉再怎么厉害,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是同窗,难道你们还真得敢打我耳光不成?”
陆元挑了挑眉毛,冷淡地反问道:“本来就和你八竿子打不上边的事情,我们和你什么仇什么怨?还不怨你自己多嘴?以为嗓门大就能躲过去吗?今天还非得治了你这毛病。”
李琪再度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整张脸被憋成了酱紫色。
林辉对这种事是兴趣缺缺,但实在拗不过陆元。走到李琪面前,没有半分犹豫,一个巴掌,带着凛冽的寒意就甩了出去。
李琪站在那里,当林辉的手上有了动作的时候,他就干脆闭上了眼睛。
听着耳畔传来的呼啸声,李琪吓得心里一哆嗦,一定会很疼吧。这次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等了半天,还没有等到想象中那痛到骨髓的那一巴掌,李琪带着几分犹豫不安,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却是林辉和陆元远去的背影。
他环顾四周,看到其他人围着自己指指点点,还带有几分说不清意味的神色。顿时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用衣袖掩面。快步离开了。
..
“辉哥儿,你就是太善良了,要我说,非得狠狠地给李琪那个家伙一点教训。”陆元对刚刚林辉的举动还有些不满,尚且在林辉耳畔抱怨道。
林辉看着陆元,摇头,轻声说道:“看低我的不止他一个,又何必拿他撒气,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那一巴掌没打下去,恐怕对他心里的刺激才更大呢。”
陆元晃着脑袋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道:“也是,要是猛地给我来这么一下子,怕是我都没脸见人了。”
林辉笑了笑。
一阵风刮过,炙热的天气,连脸上的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温度。
沉默了片刻之后,林辉垂下了眼脸,默然道:“陆元,这次离开书院我就不会回来了。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想走出去看看,到书院之外,找找有什么门路可以修行。”
陆元听到这话,扭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林辉,突然给了林辉一个熊抱,哈哈大笑起来。
“辉哥儿,你难道还以为我会是那女子作态不成?你想要修行,这是天大的好事,做兄弟的绝对为你高兴。你一定要打出一个大大名声,出去好让我跟人好好吹嘘吹嘘。至于我,就守在家里做个富贵商人,指不定哪天还能成为这未央城的首富呢。”
“哦,对了,走的那天记得喊我。”
..
人生充满了缺憾,才会让人更加深爱。
谁都会一直遇到这样的人和事,曾经有过热烈的交集,其中一方却提前退席,伤感像是蔓延的河流在心中汇聚成了沉静的湖水。
然而谁都不肯轻言诀别,青春的岁月里,一直期待着,重逢与初见的诗篇。
秦历一千三百六十八年,在未央城东的清风书院里,传来了咕咕噜噜的车轮声,这一天,在同卫天青依依不舍地道别后,林辉离开了书院。
..
夏季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脾气,捉摸不定。
前些日子还在书院的时候,炎炎烈日,热的人浑身不舒坦,就像油锅上的蚂蚱,胡蹦乱跳的。
到了这两天,雷雨是一阵接一阵。这才中午,天色就已经暗得像是到了傍晚一样。
林辉坐在床上,正在修行养心经,和自己体内的那点稀薄的气机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听到一声响动,就从床上起身,推开了窗户,从这个方向望去,隐约间看到大门敞开,好像是家里来了客人。
不一会儿,就听到母亲的声音,是呼唤自己出去。
也不知道是来了谁,居然还需要自己出面。
林辉干净利索的收拾了一下,就向着正厅走去。
等他走到厅门前一看,父亲林崇山和书院的张院长正坐在主座上,品茶闲话。
恩?林辉心里疑惑,张院长跑到家里来干嘛?
林辉已经告诉了父母自己从书院提前毕业了的事情,就为此,林崇山本来还想教训林辉,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儿子的实力,实际上,林崇山一直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天才,但林崇山生气的是,这么大的事情,林辉并没有和家里打过一声招呼,要不是林母使劲拦着,再加上林辉让人目瞪口呆的成绩,否则林辉的屁股早就被揍开了花。
要不是为这事,张院长还能来自己家干嘛?
听到林辉的脚步声,林母回头看了一眼,道:“你怎么才出来?张院长都等很久了。这么呆头呆脑的,还不向院长行礼?”
林辉冲着母亲装傻般一笑,然后就快快走到父亲面前,对着父亲和张院长躬身施了一礼。
接着,林辉就坐在了母亲的对面。
听着父亲,母亲,还有张院长互有来往的交流,林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虽然只是随口敷衍,但是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怠慢。
这种本领,林辉早就耍的炉火纯青,就连久经商场的林崇山都是比不上的。
就在林辉神游物外的时候,张院长对着林辉突然问道:“林辉,你可愿意拜入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