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经阁,偌大的空间因为摆满书架而显得有些拥挤,来回参阅的弟子虽众,却无人喧哗,更显得这里庄严肃穆,除了以文史典籍和土系法术为主的顶层。十七岁的天安手捧书卷认真参详,四周空无一人,但他看的却是一本史书,那几本少得可怜的土系法术他早在一年前便参习完了,毕竟都不是什么高深大法。
木制的书架上悄然生出一朵红花,艳丽的花瓣迅速张开脱落,飞速盘旋射向天安侧脸。天安正好翻页,眼角觑见,忙向后避让,不料脚下一滑,跌坐在地,那花瓣继续飞行,将几排书架上的木板削断,一堆书籍掉落,全砸在天安脑袋上。远处传来一阵悦耳的娇笑,一位姑娘身着红衣,“女大十八变”,三年后的林绯儿因为修习,身材修长健美、凹凸有致,但出身富贵、养尊处优,肌肤仍是白皙水润,这一笑如花枝乱颤,美不胜收。
听到动静,打扫经阁的老头连忙跑过来:“大小姐啊,你不要每次来都弄得一团糟呀!”嘴上叫苦不迭,但手扶书架,断木重又生长连合,然后一边抱怨,一边拾捡散落的书籍。
林绯儿做个鬼脸,冲摸着头上大包的天安说道:“师弟,赶紧走吧,今天可是大日子,不能迟到!”
龙阳街道,百姓分立两侧,林启带着一队人自林府而出,缓缓走在中间。天安身在其中,看到人们脸色兴奋,不时朝队列指指点点:“看,少城主!”“那就是袁将军的少爷!”“今年楚公子必然中选!”听了半个多时辰对师兄弟们的赞扬,天安看到一道大门,约十人高,八人宽,厚重的木门被四名大汉缓缓推开,与地面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门内露出一座青墙青瓦的宫殿,殿前一片空地足有林家校场五倍之大,旌旗蔽日,随风噼啪作响,已有三支队列静立其中。
林家队伍列阵完毕,一人从分成三级的石阶跑上,来到殿前台地上的八人面前,冲最中间的一人禀报着什么,收到指令后躬身一拜,转身向场中喊道:“开始!”
最左侧方阵服饰统一、身着铁甲,听到号令后转,脱离其他队列,齐步行至场地左中部。
“箭!”
队列最前排将士高举双手,青光闪过,几百支削尖的木箭腾空射出,密密麻麻地在天上形成一片阴影,偶尔从缝隙中漏下的几丝阳光刺得仰望的天安有些眩晕。那些箭落在场地右侧,如整齐的栅栏将一堆巨石包围。
“举!”
第一排将士退至最后,第二排将士双指并拢,同时向前一指。那些木箭爆出无数粗壮的根须,转眼扎入地底。“咔喇喇……”地面传出轻微的断裂声,巨石连同底下的土块突然被猛地举起数丈高,盘根错节的树根如同巨人的手臂投下巨大的阴影。阳光下,细碎的尘土还在沙沙地下落、飘散。
“杀!”
“杀!”这次第三排将士未等第二排后退便冲到最前,甫一立定,右手伸出握拳。“嘭!”半空中的巨石不知怎的炸作粉碎,如同一朵黑白色的烟花绽放,烟尘满天,碎石、碎土涮涮落下。
一不注意,尘土落进天安眼中,他忙低下头擦拭。掌声响起,天安眯着泪水模糊的眼睛望去,台上的八人一边鼓掌一边走下台阶,待走到最下一层,天安才勉强看清他们面容。除了林懿天,其余人都是素未谋面,询问一旁的袁冰阳方才得知:左侧四位须发皆白的乃是族中四大长老,为族长建言献策,亦统领族长护卫;右侧的三位乃是族中三公,分领军马,亦兼管新军选拨训练,林懿天更是兼任龙阳城主,站在族长旁边;而最让天安惊讶的便是这族长,虽然衣着危严,但观其外貌与林启年岁相仿,文质彬彬,气势上还逊了林启三分。
“刚才将士们的展示各位可觉得威风啊?”族长开口问道。
“威风!”众人齐喊。
“好!你们都是经过层层遴选,并由三公训练过的青年才俊,相信你们早已渴望上阵杀敌,现在离这一刻只剩下两天。两天之后还留在此地者,不是随长老担任这座殿中的护卫,便是由三公委派四方征战的猛士,更有资格进入鼎阁中挑选心仪的经卷修炼。大家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效命苍龙,誓死而终!”
听到众弟子喊出早已由师父们交待过的口号,族长笑容满面,转身冲林懿天点了点头,伸手请他上前。其余六人看到此举,虽默不作声,脸上都有些睥睨之色。林懿天对他们的样子早已司空见惯,兀自上前,朗声道:“我苍龙三年一次选兵,今年与往届不同,大家最多可以三人一组,自行组队,不限师门。不管你们用何种手段,只要穿过兽林,两天后的正午时分,步入殿前这道大门的,便算合格,名额不限,即便三人组中有一人自行到达,此人也算合格。大家听明白了吗?”
“明白!”
“好,现在你们就可以开始组队了,人员确定后到南城门施将军处报告,便可自行前往兽山,沿途自有军士为你们带路。”言毕,林懿天等八人回殿而去。
“林城主,虽说选拨已经开始了,但我还想问你最后一次,真的要让他们进兽林?”族长问道。
“族长,我们不能再妇人之仁了,这几年,其余三族的新兵在训练时就已生死相搏,在战场上一批狠过一批,只有我们的弟子不知道死亡有多残忍。”
“可是,会死掉不少人吧?你可是最爱才的。”族长担忧地回了一下头,“都还年轻呢。”
林懿天长叹一声:“总比无知地死去要好!”
在他身后,场面则是几近沸腾,弟子们等候今日多时,得知要组队,忙四处拉拢优秀弟子。天安就不一样了,他在规则宣布时就已经和冰阳交换了眼色,一早跟在了他身后。而第三人也不劳他俩费心,林绯儿虽然不看好天安,但拉着冰阳不放。就这样,袁、林、相三人成了到南门报到的第一组。
天安三年来未出城一步,这里风光依旧,守城将士来回巡视,城外仍聚着一批批难民,天安不由地感慨万千,他时不时想起晓闵,不知三年来她过得可好?冰阳则如三年前般与施将军打趣了几句,还将天安介绍给他,施将军哪里还记得一个三年前路过的小难民,尴尬地冲天安笑笑。心情最好的要属林绯儿,她受身份约束,也极少能够出城,见到辽阔的草原,不由又蹦又跳地四处张望:“冰阳,兽林里恐不恐怖?”
“我哪知道。”
“嗯?你不是经常跑出来打猎,没去过吗?”
“兽林是将领以上人员专用的猎场,我哪有资格进?”冰阳失望地说,“我倒是好几次想偷溜进去,但都被守卫拦住了。”
这话引起了天安的好奇:“是这么重要的地方啊?”在他心目中,能拦住冰阳这么滑头的人绝对也不简单。
“师弟,不是师姐说你,你平时真应该和大家多聊聊,连这都不知道。”接嘴的是林绯儿,“兽林是当年发现九鼎的地方,据说青龙曾住在林中的一片湖泊中。”
“就在那?”天安止住步伐,他在史书上看过记载,但不知道故事就发生在离城十多里的地方,“那里不是有很多噬人异兽的么?”
“看你胆小的样子,最厉害的青龙都在苍龙的宫殿里,其它的能厉害到哪去?是吧,冰阳。”
冰阳露出一副诡笑,压低声音道:“那可不一定哦……”
绯儿给了他一记粉拳:“少吓唬我!再说了,爹爹还能让我去送死吗?到时候跟着我,保你们安全。”
“切,刚才谁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我们的?”
“什么叫死皮赖脸啊!”三人打打闹闹地向前走去。
正如林懿天所言,一路上不时有士兵指路,约莫两个时辰后,三人站在了兽林前面。都是修行之人,刚接近便察觉此地灵气充沛,树木参天,有普通山林三倍之高,周围每一里便有士兵把守巡逻,难怪冰阳闯不进去。一名士兵见有人近前,上前核对过名册,为他们指了一条小路,说明了出口的大致方向,便又自顾巡逻去了。
那条小路走了还没几步,便已被及腰的杂草遮没,而且树木枝繁叶茂,阳光难以照进,此刻虽是正午,天色却与傍晚时分相当。即便如此,三人也只得摸索向前,“嘷”地一声自丛林深处传来,一群黑鸟被吓得扇起翅膀乱飞。袁冰阳止住脚步,林绯儿忙靠在他背上,就连自小在山林间长大的相天安也不禁被气氛感染,咽了咽口水。
“啊!”冰阳大喊一声,连忙向后跑去,绯儿也跟着尖叫起来,天安不及多想也跟了上去,三人狂奔回兽林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