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枹兮拊鼓,
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
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
君欣欣兮乐康。
曼妙女子,红颜朱裙,青丝墨染,银铃叮当,若仙若灵。荡人心魄的鼓点骤然而起,偌大的祭台上,红衣似火,媚眼如丝,抬腕低眉间轻舒云手,手中的羽扇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灵巧如燕。五音纷繁于耳,手中折扇妙笔如丝,转、甩、开、合、拧、圆、曲,游龙画凤,足尖轻点,赤脚而舞,踝间银铃清脆,似是步步生莲,流水行云。
一曲舞毕,场下鸦雀无声。从站在台上那一刻起,我的视线就从未离开过高台之上的羽晔辰,纵然千百道视线从未离开过我,纵然宠爱万千,但于我而言看我跳舞的,只那层层高台上的一人就已足矣。
沉寂之后,刚刚回神的众人夸赞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我从容淡定的翩然飞身到羽晔辰面前,莞尔一笑,他回以我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随手取过狐裘披在我只穿着单薄舞衣的身上。
这莫虚陵的祭祀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告一段落,明日就该回积羽宫了。相比积羽宫的重重宫闱,这莫虚陵灵气悠然真的让人有些舍不得离开,撑着头看窗外夜色浓浓,竹影离离心绪有些飘忽。以至身后何时站了个人也浑然不知,回过头直直撞到他坚实的胸膛。
“神出鬼没还真是君上的风格啊。天色已晚君上你有事找我?”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活活吓死。
“带你去个地方。”听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他大晚上找我就已经是一件不太寻常的事了。
“去哪儿?”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难说。你明知道就算知道你会把我卖了,我还会跟着你。”自从认识他之后,自己的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了。
“把你卖了也是祸害苍生,我向来无私,你祸害我就够了。”他说的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他就是有这样把及其羞耻的话说的义正言辞让人无言以对。
最后,我还是跟他出来了,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我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就怕大晚上在荒无人烟黑漆漆的地方溜达。下意识地抓住羽晔辰的衣角,小心跟在他身后,他感觉到我的拉扯,抓起我的手放在手中。这双能拿剑,会弹琴的手,有些粗糙,许是常年习剑的缘故覆了层厚茧子,但此刻有说不出的温暖安心。
几番兜兜转转,羽晔辰终于停下步伐,一片宽阔,一望无际的原野。所以他为何要带我来这儿呢?来的路上心中还悄悄激动期待了那么一小会儿,眼前的景色我就实在看不明白了。
“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再等等”。他回的不慌不忙。
月上中稍,远处泛出一丝淡蓝微光,慢慢的,渐渐的,点点微光像是被晕染开来一样,层层叠叠,如波涛般向我涌来,空气中弥散着清幽的花香,淡蓝的微光越来越盛,恍惚间整个人已置身花海,无边无际,不见尽头,这尽是百年才开一次,花期却只有一个时辰的夜昙花,这花一株都难得一见,如此漫漫一片更是难得的奇景。
“好美。”眼前美景让我忍不住惊叹。
“是很美,喜欢吗?”他笑问
“喜欢。”我很认真的点头,眼睛笑得有些睁不开。这一切实在美得太不真实,一花,一双人若这只是梦,那我也宁愿这辈子都不要醒来。
一弹指顷,美好总是流逝得太快,一个时辰转瞬即逝,夜昙花海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此刻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我眼前枯萎,若想再见又是百年之后,不禁有些惋惜,美好也许就是因为短暂,才越发让人珍惜。
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刚才的美,此刻一丝痕迹都不留。羽晔辰拉住我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这不是回去的路,他还要带我去哪儿呢?
没过多久,一座素雅清幽的小院映入眼帘,小桥流水映月光,别有一番韵味,烛光点点,小院的主人尚未休息,烛光将他的身影映在窗上。一同与羽晔辰走进小院,羽晔辰轻叩门扉,身影移到门前打开门。
一双素手放在门沿,玉颜雅致而清秀,水色明眸微垂,身着碧色素裙,一头乌丝也只是用一根乌木簪简单的挽起,更显贤淑端庄。
女子谦和有礼的将我们迎进屋中,茶早已沏好放在桌上,我们的造访看来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这女子看起来年纪比我大些,但气质却如空谷幽兰版沉静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为何独自隐居在这深山之中,而羽晔辰竟亲自带我来看她,看得出来羽晔辰似乎经常来此,她与羽晔辰之间让人感受到一股心照不宣的默契。
心里满是疑惑,可还是沉住气什么都没问,看着白瓷杯中的茶叶沉沉浮浮,茶香满溢。
“往年君上都是一个人,今年总算是没有形单影只了,我也就放心了。”女子的声音如黄莺一般清越动人。
“是啊,你自己在这林子里,不也是形单影只么?”羽晔辰回道。
“山鸟鱼虫相伴,何来形单影只一说?怎么今日你有美眷相伴就挖苦起我来了。”他们相互调笑,我反倒插不上话了。
女子目光看向我,“再见故人一时欢喜说的多了些,还望娘娘莫怪。”
“无妨,只是不知姐姐如何称呼?”我回笑道。
“娘娘唤我素迁便可。”果然人如其名素雅恬静,但这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素迁,须素迁,她是苍域大祭司,也是苍域史上迄今唯一的女祭司,只听说她向来低调,没想到如此年轻。
“您是苍域大祭司须素迁?”
“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非也,刚见到你,就觉得你定不是凡人,只是没想到你不凡的如斯地步。”
“谬赞了。听说娘娘的母亲并非鲛人?”她小嗟一口茶问道。她为何突然问起我的身世呢,这事身为大祭司的她也该是知道的。还有,此话一出我明显注意到羽晔辰的露出一丝不悦。
“我的母亲的确不是鲛人,而是蛟龙。”她既要问,那我索性就全告诉她看。
“娘娘身份的确尊贵不凡”她这话接的让我有些不明所以。
羽晔辰突然起身拉起我往外走,边走边说“时候不早了,告辞。”
“君上走好。”君上你能避过今日,难道还想躲过明日,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动了心苦的也只能是你自己。
素迁站在门口,一直目送我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