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进入了正冷的时候,越往北雪便下得越大,马车摇摇晃晃,艰难地行至伏元山脚下。“大人,这伏元山山路本就不好走,再加上天冷雪大,马车怕是再不能往上爬一点儿了。还请您下车,走上去吧。”随行的人对着坐在马车里的韶韵说。
“喵……”玄皓不高兴的瞪一眼下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韶韵拍拍玄皓,说:“走吧,得委屈你一下了。”下人让出一点地方以便韶韵抱着玄皓出去。
脚刚踏上与天一样白的地面,韶韵身上的热气差不多也散完了。他抬起头去看天,鹅毛大雪飘扬着落在他的脸上,被体温蒸融。“大约走多少个时辰能到山庄?”韶韵问。
“回大人,不出意外的话,走两个时辰即可。”下人一边拆解着马车上的杂物一边回答。
韶韵点头:“山上有雪,路难走,各位多加小心。”
“多谢大人关心,我们几个分成两拨,一拨在前头给您开路,另一拨在后头护着您,保管放心就好。”
“喵……”玄皓金色的眼睛显出鄙夷的神色。这伏元山在多年前可是个乱葬之地,两个时辰,天都黑了。那时你们几个一百条命都不够杀的。
等下人将所需杂物背好,已过去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个对伏元山路熟悉的人走在前头,韶韵抱着玄皓在中间,另外两个人走在后面。“这伏元山天黑以后路就不好走了,大人您待会儿走的时候尽量快一点儿。”打头的一个说。
韶韵应了一声,说:“的确,快点儿走完能早点休息。”
五人一猫,除了走路时踩雪发出的“咯吱”声之外,出奇的静。仿佛连雪飘落的声音都听得见。突然,左边的山林里飞出来一支箭,从靠里走的领路人头上穿了过去,掉在雪地里,化为了水。四人皆是一惊,一齐朝林子里看去。
“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没想杀了他的。但是他居然正好在我放箭的时候挡住了我的猎物,真是可惜了这一条人命啊。”林中站着一个打着红伞的红衣人,在只有黑和白的视线中格外醒目。
另一个带头的人急了,张口骂道:“娘的!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孙子,活生生一条人命你居然一箭给老子没了。”
“别着急呀。”红艺人缓缓踱步到四人一猫跟前,拿出一锭金子,“命我是赔不了,这一锭金子,还望您收下。饶了我一回。”
带头的人抓起金子扔在了雪地里,吼:“孙子!你把爷爷我当成什么了!我可不是这两个臭钱能打发的!”
瞬间,四下安静了。玄皓仔细观察着红衣人,荒郊野岭突然出现一个出手阔绰的人一定不正常,并且现在哪有什么猎物可捕。没有妖的气息,没有鬼的气息,但同时也没有人的气息。“这位侠士,”韶韵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人命你的确赔不了,但我们并不缺钱。那人本是带路的,现在他人没了,你要真心想道歉,不如带路啊?”
“带路?你们要去哪?”红衣人问道。
“伏元山庄。”韶韵答。
红衣人勾嘴笑笑,点头:“真巧,那山庄废弃多年,前不久刚被我买下修缮好了。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买下?韶韵心中一惊。伏元山庄不是大皇宫所有的地方么?怎么能被买下?
红衣人像是猜到了什么,说:“这伏元山庄废弃之后便被一个地主霸占到自己名下,若不是他生了大病,家底又被自己的儿子费光了,怎么会卖给我这种人。”
“为什么山庄被买下的事洲清皇不知道?”韶韵看着红衣人。
“您是大皇宫的人吧?既然能来伏元山庄,那就是我居绫的客人,尽管住着。”
居绫?!玄皓眯起了眼睛。旧时伏元山庄的原庄主,筝芥丈夫的好友。因为筝芥怕被他绊住了自己所以被烧死在了伏元山庄里。原来,他变成了鬼啊。
“多谢好意。”韶韵行了个礼。其实他心中正纳闷,伏元山庄闹鬼,那此人是怎么住下的?而且怎么会碰巧遇上?
玄皓瞟了一眼居绫。“你小子,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居绫意味深长的笑笑,“玄皓前辈,我一介无名小卒,能打什么算盘?”
“别想借着韶韵接近大皇宫。”玄皓警告。
“我为什么借着韶韵接近大皇宫?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心里明白这些,反正我该说的话说到了,你不听可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
“多谢提醒,玄皓前辈。”
一人一猫心里对着话。
韶韵见居绫一直盯着玄皓看,便问:“居绫……庄主。很喜欢猫么?”
居绫笑着,说:“并不。只是觉得猫毕竟是畜生,大人可不能因为带的时间长了,就对它掉以轻心啊。”
“嘶!”玄皓一记眼刀甩过去,发出不满的声音。
韶韵揉了揉玄皓的毛,道:“居绫庄主说的不无道理,但您多虑了。我自己拿捏着分寸呢。”
“大人说的是。对了,还未请教大人的大名呢……”
“我叫韶韵,居绫庄主不用一口一个大人的,我应该叫您前辈才是。”
居绫点头:“我们得快些走了。天黑之前到不了的话可不行。”
一行人匆匆赶路,好不容易到了山庄门口时,天已经擦黑了。
居绫长袖一挥,顿时山庄里外灯火通明,暖暖的橘红色光照着整座山庄,规模颇为壮大。韶韵心里吃了一惊。“居绫庄主把山庄修缮的这样好,一定费了不少的心思吧?”
“啊……的确有点儿小麻烦。”居绫打开山庄大门,“都进来吧。”
玄皓心里冷“嗤”一声,居绫不过是把多年之前的伏元山庄还原出来而已,能费什么心思。
居绫狭长的眼睛瞟了一下玄皓,薄唇一勾,闪身迈入大门。“因为有人说这里是鬼宅,所以没人愿意跟着我一起住在这里。有些事情只能麻烦你们自己动手了,烦请见谅。”
韶韵笑笑:“没事。其实这样也挺自在的。”
居绫带着一行人走到一处院落门口:“韶韵先住在这里吧。可能没有大皇宫的地方大,不过挺干净的。”
“多谢庄主。”韶韵扭头看向其余三个随行的人,“那他们呢?”
“我会带她们去自己的房间的。”居绫拂袖,带着那三人离开。
韶韵把玄皓放到榻上,说:“好猫儿,累了吧?”
玄皓乖巧的“喵呜”一声,示意韶韵坐下。
“玄皓,我总觉得这个山庄……挺……怪……的……”韶韵说着说着便倒了下去。
“一堆鬼在这山庄旁边儿能不怪么?”玄皓开口,利落的跑出了门。居绫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山庄里的某条走廊上,一位粉衣女子扛着三具尸体正准备走。“玄皓前辈,怎么突然过来了?”居绫示意粉衣女子停下,说道。
站在居绫身后的黑袍人笑笑:“我不是来看你怎么怎么让手下把那三个下人的尸体运走的么?”
居绫扭头,说:“这三个下人在这世上多待一会儿,韶韵的危险不就越大么?玄皓前辈也知道大皇宫派来的人不可信。”
“那你怎么给韶韵解释?难道说他们一个晚上全部都蒸发了么?”玄皓挑眉。
居绫再次勾起唇角,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玄皓前辈不做捅破窗户纸的人的话,随便一个可信的理由都可以把小韶韵糊弄过去。我也是为了他好啊。”
“我所记得的居绫可不是会随便为他人着想的。怕是你觉得韶韵可以划归到自己的棋盘上,作为一颗有用的棋子吧?”
“玄皓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现在能让欢柔把尸体带走了么?”
“你有那时间不如整些吃食出来,韶韵一路劳累,你要真为她着想就别做这些没用的事,那三个人万一是给筝芥报信儿的,她一定很快就能发觉,到时韶韵更危险。”
居绫倒不以为意,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欢柔带走尸体。我手下最不缺的,便是能附身的鬼了,不是么?”
“随你了。”玄皓丢下这句话便化作了一阵烟雾飘散了。
“欢柔,吩咐他们做些菜出来。还有,你放好尸体后再回来看看韶韵,让他们给韶韵做件衣服。”居绫对戴着面具的粉衣女子说。
“是。”欢柔应了一声,麻利的扛着三具壮汉的尸体消失了。
韶韵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的是居绫坐在一旁,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韶韵,你一路颠簸过来,不如先去山庄里的温泉泡一下,正好那时候饭菜也好了,行么?”
韶韵点点头,说:“多谢。但是,庄主您见到我的猫了么?”
“它啊,它在厨房里呢,你不用担心。好了,快起来,我带着你去。”
“嗯。”韶韵揉着脑袋,跟着居绫往山庄深处走去。
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居绫带着韶韵走到了一个山洞前。“跟我来。”居绫很自然地拉过韶韵往里走。山洞里有一方天然的灵泉,在夜明珠的荧光照耀下发着淡蓝的光芒。“这是伏元山最宝贵的灵泉。我也是为了它才下决心修缮伏元山庄的。”
韶韵伸手去拨泉水,只觉一股一股的灵力从指尖顺着经脉汇聚到自己体内。“灵力深厚对修炼之人定有极大帮助。”
居绫点头,将带来的衣服放到灵泉池边。“衣服我放在这里了,我去外面等你。”说罢,转身离开。
韶韵盯着泉水,居绫这个人是好是坏自己并不清楚,但有一句话应该不会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就算他打着大皇宫的主意,也与自己无关。
居绫在洞外找了块石头坐下,盯着地上的雪。那年的一场大火曾经把这里变成一片荒凉之地,也夺走了他的掌中宝,可一经这样的大雪覆盖之后熬到开春,他依旧在,满地花草依旧在,他尊为掌中之宝的那个人却已无任何存在的踪迹可寻了。“韶韵……呵!”他喃喃吐出三个字。筝芥又不是不知道这伏元山庄多年前已毁,那么,她为什么又会把玄皓和韶韵扔在这里?难不成……居绫拂袖,卷起一层雪花,转眼没了人影。
玄皓被居绫锁在了厨房里,正郁闷时,忽然一记掌风袭向自己,玄皓急忙转身躲过。“居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