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刀又狠又准,看插入方向及力道,应该是殷王当时躲闪敏捷,是以并未刺穿,否则现在只怕已经是去见阎王了。
傅之晓沉默不语,从包里翻出一包药粉,兑了一碗米酒让殷王喝下去。
简顷闻着那味儿,自然知道是酒,却不知为何踌躇着不肯喝,傅之晓遂将他的头微微扶起来,谁知就是这么一动,胸膛的血流得更厉害了。
“你必须把这个喝了。”顿了顿,傅之晓又道,“我打算将你的伤口缝合起来,会比较疼,这个药可以暂时抑制你的疼痛感,吃了它罢。”
简顷垂眸看着她手心那包乌黑的药粉,又落在那碗米酒上,眸光幽幽诡诡,忽而轻咳一声道:“只要是夫人亲自动手,再疼我也能忍。”
顿了顿,他又抬眸看向傅之晓:“这都是夫人的爱意。”
“不喝算了。”傅之晓哭笑不得,这家伙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打趣。
简顷随意地闭上眼,语气柔情地道:“夫人,来罢。”
“……”
静女和行露面面相觑。
傅之晓也是眉心一跳,每天这家伙出去以后,回来都会有些不正常,不过现在事态紧急,她也容不得多想。
“你确定不用服药?”傅之晓又补充道,“很疼的哦。”
“夫人不用为我担心。”简顷幽幽睁开眼,黑不见底的双眸直直盯在她身上,那目光太具有质感,仿佛一股黑雾缠绕在身上。
傅之晓愣了愣:“那,好罢,如果疼你可别叫出来让我分心。”
简顷淡淡“恩”了声。
傅之晓看着他平静的眉眼,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动作极快地清洗伤口,随即用消过毒的针将伤口缝合,一针一针拉扯着皮肉,他却仿佛毫无痛感,只是静静的躺着床上,时不时眸光幽幽盯着她看。
除了跟医疗团去非洲动刀子,由于药物紧缺有时会不得不减少麻药量以外,傅之晓这还是头一次对病人不动麻药,针尖每刺穿皮肤一次,她都会忍不住抬头去看简顷的表情。
却发现他始终平平静静,看见傅之晓抬头看他,甚至勾着唇扬起一抹笑意:“夫人。”
这家伙是没有痛觉么?
傅之晓蹙着眉微微有些狐疑,却并没有多想,只低头想迅速结束减少他的痛苦,她行针很快,包扎利落,做完这一系列,才将一手的血洗净,静女浸湿了毛巾递给傅之晓:“夫人,还劳烦夫人给老爷擦擦身子。”
简顷浑身都是血,傅之晓又爬上床,将他的腰带彻底扯开扔到一边,对简顷道:“现在我要给你换衣服,你能起来么?”
简顷为难地颦眉,接着叹了口气:“夫人,为夫怕是不能起来。”
傅之晓点头,又扭头想叫静女来帮忙,却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然不在屋子里了。
“静女?行露?”傅之晓纳闷,“人呢?”
简顷不动声色勾了下唇,忽而轻抽了一口气,傅之晓立刻回过神:“怎么了?是伤口疼?”
简顷眨了眨眼:“是有一些。”
傅之晓咬了咬下唇,想说让他忍一忍,简顷忽然道:“帮我吹一吹罢。”
“啊?”
简顷垂了眸子,低声道:“小时候我很调皮,身上总是爱受伤流血,那个时候母妃就会帮我吹伤口,这样就不那么痛了,夫人也帮我吹吹罢。”
傅之晓哭笑不得:“殿下,伤口是因为白细胞的作用产生灼热感,而吹气促进空气流动降低了温度,小范围内麻痹了神经,所以你才会觉得不那么痛了,小伤口或许有些用,大伤口就……”
话未说完,正对上简顷的魅眸,和以往幽深诡谲的暗黑不同,他的眼底似乎落了碎星,带了点点奇异的亮光,唇瓣勾起潋滟的笑意:“夫人,麻烦你了。”
傅之晓愣愣地道:“哦。”
说着下意识就低头伏到他胸口去吹伤口,吹着吹着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猛然意识到——
又被这家伙给迷惑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吹完伤口才道:“我去给你擦擦身体。”
抬头却发现简顷闭着眼,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
这么有用?
“殿下?”她小声喊了一声。
没有回话。
真的睡着了。
血几乎流了一身,傅之晓用湿毛巾将他上半身的血迹擦拭干净,衣服也需要换,总不能让他穿一身血衣罢,傅之晓从柜子里翻出一件里衣,走到床前却又没办法给他穿上。
别说穿了,光是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都费劲。
略一思忖,她转身出去找静女,门被顺势轻轻阖上。
啪嗒——
床上的睡美人睫毛颤了颤,轻轻睁开眼,支起手肘慢吞吞起身,将那袍子半褪下来,垮到肩膀下,又将衣服揉皱了些,这才躺下来,侧身换了个睡姿继续闭上眼。
行露在厕所里,只嚷着肚子疼,而静女说要准备晚饭。
见她似乎忙得团团转,傅之晓只得走回屋自己动手,进屋走到床边,却发现殷王换了个姿势成了左侧卧,她心里一惊,急忙上前将他翻过来,可对方似是十分倔强,推了半天也不动弹,傅之晓只得柔声道:“殿下,你伤口就在左胸,这样压迫着心脏血管不好,躺下来好吗?”
奇异地是说完这句,她再去推简顷的肩膀,竟是慢慢躺平了下来。
傅之晓松了口气,又察看了下伤口,没什么问题。
衣服必须要赶紧换掉,许是方才翻身的缘故,外袍和里衣竟然滑落下来不少,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傅之晓小心翼翼给他换好衣服,将染了血的衣服扔到了桌上,随即看向下身——
裤子……也是脏的。
原本对于给男人换衣服这事儿,她是没什么芥蒂的,毕竟对于一个大夫来说,种种不过是人体器官。
可是——
偏偏昨儿早晨才发生那样扰乱心绪的事,方才忙于处理伤口,此时停下活儿来,心里是怎么静也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