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花抿了抿唇,低头不说话。
身后有个妇女也劝说道:“是啊桂花,你那东西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有人买么?不如还是种些粮食卖罢?”
刘桂花心里一堵,又长长叹了口气:“四婶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块地产量太低了,还不够自己一家人吃,哪儿有卖的份啊?”
这点倒是事实。
傅之晓在刘桂花家睡了两天,每次都看见刘桂花的男人在田间忙个不停,可是田地比较小,产量又低,种出来的光是一家人都不够吃。
刘桂花两口的生活很窘迫,若不是靠着在城里给大户人家帮工的儿子的月钱,只怕两口子都饿死了。
“你儿子不是在城里给富人家帮工么?”金苗又道。
刘桂花摇摇头:“儿子也是要花费的啊。”
金苗就不说话了,因为她的儿子前几年也在城里帮工,后来突然回了乡,说是看不过去大户人家作践人的嘴脸。
可实际上是摸了人少爷屋子里的东西,被打出来了。
尔后儿子就一直在家里农忙时节帮着家里垦田收种,可也确实不如之前在城里帮工时那样小有积蓄了。
对于刘桂花的儿子在城里帮工,她是心里不平衡的。可对方即便在城里帮工,家境依然窘迫,她又找到了些微奇异的平衡感。
等刘八叔公从村里出来,车子总算要走了,众人便上了车。
傅之晓挨着刘桂花坐在最外面,好几次颠簸,几个中年妇女差点将她挤下去,一路上她只得无奈的死死扒住车壁。
直到快要筋疲力尽,八叔公总算停了马车,长声遥遥一句:“到益阳咧!”
傅之晓总算松了口气,率先下了车。
而益阳,确实比泗临更为宽敞。
金色的朝阳如铜锣悬挂在天空,几条铺得整齐得青石板路都映上一层金芒。
现在已经快早上七点了,集市开得很早,街面两边早已摆满了小摊,迎接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几人下了车就四散开来,傅之晓早上还没吃饭,只觉得饥肠辘辘,便走到一家面铺,点了一碗臊子面。
一个汉子用竹编漏勺麻利的将拳头大小的一卷面条舀起来,放到已经搭好料的碗里,一个中年妇女将面端到傅之晓桌上。
傅之晓看了看,面铺用的料极为简单,估计只有油盐小葱和零星的几点小料。
她若有所思的扒拉着面条慢吞吞吃起来。
吃了没几口,她又朝面铺作料台上望了望,最终确定,用料真的是极为简单。
她又瞧了瞧其他桌的人,发现大家都吃得酣畅淋漓。
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是调料本来就很少么?
一边这么思考着,一边慢吞吞吃面,转眼间一碗面条却是已经见底了。
吃完面付了银子,傅之晓决定先去找找刘桂花了解了解物价。
刘桂花正好在和众人一起摆摊,傅之晓走近之时,不经意往她篮子里看了看,顿时愣了——
这不是高笋么。
在现代,高笋既可食用,也可入药。
高笋的种子被叫做菰,一旦感染了就不抽穗,根茎逐渐膨大。
而高笋其实是一种有病在身的畸形蔬菜。
想来这便是刘桂花家粮食产量低的一个原因了。
这东西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哎呀,姑娘,你怎么来了?”刘桂花擦了擦手站起身,其实她手也不脏,只是每次看见傅之晓,就下意识想要把手擦干净。
傅之晓慢吞吞走过来,扬眉一笑:“我是想买点东西,但又不知道物价,所以来问问大娘,还得麻烦大娘跟我说说。”
“哎。”刘桂花闻言也笑起来,她是十分愿意帮助傅之晓的忙。
两人蹲在路边絮絮叨叨聊了好一会儿。
刘桂花是土生土长的杨柳村人,自小没少到益阳城来,对物价是张口就来。
大米要六个铜板一斤,猪肉九个铜板一斤,好一点的玉米面是五个铜板一斤,而白面更便宜,四个铜板一斤。
傅之晓除开想要两床被褥,还得买两件换洗衣服,碗筷也必须现买,想了一圈,要买的东西不少。
待到知道得差不多了,傅之晓才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大娘,你这卖的是什么啊?”
刘桂花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憨憨一笑:“我也不知道是啥,反正看着和以前种下去的东西长出来不太一样,觉得是个稀奇玩意儿,想着也许能卖的出去,谁知道好几天也卖不出去啊。”
傅之晓点点头:“肯定有人买的。”
刘桂花认为是傅之晓在安慰她,便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傅之晓微微一笑,也没多作解释。
然后这时街头巷尾忽然喧闹起来。
不少人都往路口围过去。
从杨柳村出来的几个妇女也好奇的提着篮子站起身,往那边走。
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别人上前去看自己也忍不住好奇的围上前。
是以人越围越多,到最后连傅之晓也好奇起来。
她跟着刘桂花几人走到街口处,一个妇女顺势拉住一个大婶询问起来:“大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大婶道:“还能有什么事?又是那群西域人来了呗。”
刘桂花这才恍然大悟,看到傅之晓一脸不解,便解释道:“每年西域的商人都会带了西域那些玩意儿到京都贩卖,随后一路南下到青州,可从青州回去的时候为了赶时间,每次就会从益阳绕过去。”
傅之晓听出了重点:“西域来的商人?是卖的什么?”
刘桂花摇摇头:“好些东西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什么。”
傅之晓一听,更觉得有必要上前一看。
益阳城的人对西域这些华而不实,买来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仅仅是看个新鲜,买倒是没什么人会买。
傅之晓挤到那一排穿着深红色细条纹,极为像是胡服的男子身边,好奇地瞅了瞅他随意扔在背后的布袋道:“这位大叔,请问你卖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