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瓒听了,便道:“果然不愧是做了三十余年的帝王,这点眼力倒还是不错!我想,你用点心,是会猜出我是谁的?”玉瓒便在这附近打量了这禅房一番。连骏德听着这声音,再看着玉瓒这藏蓝的眸子,脑海中马上就闪出那独孤靖的眼眸,这眼睛这声音这容貌,是这样熟悉。莫非,眼前之人竟是雅国的皇帝玉瓒?自己女儿的夫婿?(如果玉瓒承认是他女婿的话)念到此,连骏德倒也不闪躲,他苦笑道:“你是玉瓒?雅国的皇帝?我没有猜错罢!你的眼睛,和你父亲是这样相似!一晃二十年时间已过,想不到当初的那个人质,竟然已经是个帝王了!”
玉瓒听他提及他的父亲,不由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时心中涌上旧愁,不由恼恨说道:“不错,我就是玉瓒!当年你怎样羞辱我,以后我都会叫你还回来!今日,我的大军已经在嘉国各处驻扎下来!暴民之乱,我可也帮你铲除摆平了!你该怎么谢我,是不是要将这大好的嘉国江山都拱手相让?”
连骏德叹息道:“果然我是引狼入室!”玉瓒听了,哈哈大笑道:“想来,我是要多谢你写给我的那封信,使我动了恻隐之心啊!我这一路瞧来,觉得你真是白当了这三是余年的皇帝了!贵国的百姓还是民不聊生啊!”
连骏德叹道:“我问你,这暴乱是不是你已经平定了?”玉瓒点头,说道:“连骏德,你连一个乱民都不能摆平,还有什么脸儿做这宝座?你看看你现在灰头土脸的样儿?你恐怕还不知道罢,你的两个小儿子早就给暴民给绑了来,挂在那城墙上给勒死了!你的皇后也疯了!”
玉瓒话音刚落,连骏德听了,大惊,之后仰天长叹,却并不说话。玉瓒见他这番怪异,倒是说道:“你是不是心中在想着,这果然是自己作恶的报应啊!俗话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话可真是不假!”
连骏德听了,哑然说道:“玉瓒,那么我是该恨你呢,还是该感谢你!你帮我赶走了狼,可你自己本身很就是虎!”玉瓒听了,沉沉问道:“如今,老虎已经过了河,下了山,你是让道还是不让道儿呢?”说着,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连骏德顿了顿,苦涩道:“你是在逼我么?”玉瓒道:“我没有逼你,自是希望你主动让贤!只要你答应下台,将玉玺归我掌管!将这嘉国改易旗帜,换成我大雅国的旗帜!我可以继续让这嘉国的百姓安居乐业!我也可以答应保你一条性命!”
连骏德摇头道:“说的可真好听!我知道,你没这些好心!”玉瓒看了看这四壁贴着的偈语,嘲讽说道:“连骏德,你心里做了亏心事,纵然每天念一千遍一万遍的偈语,也是无济于事的!你若是真要忏悔,倒是又两个路子走!”连骏德听了,说道:“现在我嘉国应该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不过,你说说,是个怎样的路子?”
玉瓒便道:“这两个路子,我希望你一齐走!第一是肉袒负荆,当着蓟城百姓的面,跪下向我投降,交出玉玺,我自会保你不死!第二便是跟了我回到雅国,让你做我的奴隶,日日给我的马儿喂草添水!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新差使!”连骏德听了,明知玉瓒是在羞辱自己,可也是无可奈何。
他沉沉问道:“玉瓒,我的女儿可好?”玉瓒听了,心儿猛地一颤,他对着连骏德道:“你倒还想着她?你不是将她当作棋子送给我了?”玉瓒的心忽然疼痛起来,想来这连清漪,却是在这人世间,没有一日是开心的罢!他掩饰住自己的感慨,又道:“你如果想见你的女儿,携了你的疯皇后,坐在朕为你准备的破车上,跟着朕回到雅国,你就自会见到!想来,你对她是有愧疚的罢!”
连骏德叹道:“你说的不错!虽然我不常见到她,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将她送去和亲,心中也常自责不已!”玉瓒听了,便道:“那么,我方才的提议,你预备怎么办?我需要很快答复!”
彼时,王秉文和石穆青已然也进了皇宫,二人听说,玉瓒往这边的禅院而去,果然也找到了这里。二人到了院前,猛地就见玉瓒和一个五十开外的老人,对视着谈话,二心心中都不禁一凛。石穆青细细看了看那老者,方低低对着王秉文道:“大帅,那禅院中和皇上说话的人,我在画像上自是见过的,正是这嘉国的老皇上连骏德!”
王秉文口中‘哦’了一声,忽地又道:“这么说,是皇上自个找到的?”当下也容不得二人细想,王秉文和石穆青已然来到了禅房前。“见过皇上!”二人对着玉瓒齐齐施礼。连骏德也见着了,王秉文和石穆青想了一想,这连骏德不管怎地,总是这玉瓒的老岳丈罢!因此二人也互相使了个眼色,又对着连骏德道:“雅国大帅(副帅)见过嘉国皇上!”连骏德听了,虽见二人待自己倒也还有礼节,可是心中已是隐隐有阶下囚之感!
连骏德苦笑道:“二位将军起身罢!你们都已经不打招呼,就包围了朕的皇城乃至都城了!倒也就不必这么虚伪的客套罢!”玉瓒看了看连骏德,心思复杂,只是说道:“连骏德,朕的提议,你还没有给出答复?”连骏德说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会答应你的所有要求,只是请你不要去伤害我嘉国百姓一丝一毫。还有,我想现在去看看我的皇后!这个,你们准许吗?”
王秉文见了这狼狈不堪的嘉国皇帝连骏德,‘自己已然这样,倒还心存着百姓,心中倒是存了一丝好感。当下便道:“这个自然!”石穆青也道:“我么是协助我们皇上前来,一举拿下嘉国,统一南北的!自是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连骏德听了,不由叹道:“这位将军说的不错!这次祆教之乱,我已经是失去了民心了!既已失去民心,那么我自会从宝座上退下来!玉瓒,我要去见我的皇后!随后我自会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给你跪下,拱手相让出这嘉国的江山!”
玉瓒紧接便道:“你那皇子究竟在哪里?如今,他一日不出现,便是我雅国的心腹之患!你若是知道,我想你还是早点儿告诉我罢!”连骏德心里想了几想,如今他却是不知道连翰飞往哪里去了?反正是不会一直在那山中,坐以待毙的!当下他大声说道:“我不知道!纵然知道了,我也必不会告诉你!你见过有老虎吃掉自己儿子的么!”玉瓒听了,倒是拍手笑道:“连骏德,你倒还知道虎毒不食子!这次,朕就先不难为你,反正你的儿子横竖也跑不到天边去!朕有的是时间等待!”
当下玉瓒便对了王秉文道:“将他送到那皇后身边去!他们在一起,便也做个苦命的勾践夫妻罢!”说罢,他便又对了连骏德道:“我没有这么多的耐心了!明日午时,你便领着你那些旧臣,各个都肉袒负荆,在这宫城外面,向我投降罢!”他说着又对石穆青道:“明日,你命全城的百姓出来好好观看一番!朕接了这玉玺后,便就要带着这老儿一同回雅国了!你们二人暂时还要留在这,协助治理,直到嘉国百姓真正归心后,且再回来!”二人听了,自是躬身说是,领着惶然的连骏德,往关着嘉国皇后的屋子而去。
蓟城皇城城外,是一座长长的白玉桥。今日午时,玉瓒决定就在此接受连骏德的降书。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诸位大将,威威武武,矗立在白玉桥头。这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了,虽然现时时局并不乱,可是这冷不丁地就换了国,易了主,嘉国百姓这心底头可还是不好受儿。
虽说王秉文之前已经下了令了,非自愿可以不来!但是百姓们只想小心翼翼地生活,万一此次不去,雅国人日后来个秋后算账,自己不就栽了?是以,前来‘瞻仰’观看的嘉国百姓,心事俱是各异:有不问国家兴亡,只管来瞧热闹的;有内心畏惧雅国士兵,不敢不来的;有希望嘉国就此瓦解,归顺雅国的;更有些个,便是好奇那皇帝连骏德究竟怎么个投降法儿的,是以不能一一枚举。
话说这日,虽是寒冷的严冬,这玉石桥上全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冻冰。空中也开始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可是这桥上桥下桥左桥右全都挤挤挨挨地挤满了里三层外三层嘉国的百姓,可谓全城倾巢出动啊!看着架势,王秉文和石穆青不由地派了好些士兵分散在桥头四侧,维持秩序和以防骚乱!
果然到了午时,这雪儿也下了更大了,空中仿佛还落下来不大不小的冰雹!玉瓒倒是耐心的很,一直端坐在马上望着前方。这个昂扬的英姿,让桥下观看的嘉国年轻女子见着了,则是完劝忘记了自己的国仇家恨,一味地痴望着玉瓒,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