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儿听了,心里叹道:丽儿,你虽没人逼你,可是你我可不都是这樊笼了里的鸟儿!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丽儿跟着琼妃,心里也是难过,不为别的,自是觉得兔死狐悲般的悲伤!想这人无完人,今日是婉贵妃落难,素儿自是不能自保,若是有天,琼妃也尚且不能自保,自古便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自己跟了琼妃这几年,也自是作威作福的了!底下的小宫女太监对自己也常有怨言!若是有天,自己和表兄苟合之事,被人知晓的话,只怕就是自己的死期到了罢!
话说这几日,青竹宫里的竹妃,也是寝食不安,惶惶不可终日!一日三次的,遣人去了那刑室,细细问着情况!待紫儿一番打听回来,谁知竟然是这么一个消息!她固然是大大舒了口气!可是心中却更是奇怪!这个婉贵妃,这个连清漪,她是越来越弄不懂了!对着真凶不闻不问,却是赶着救素儿来了!竹妃今次固然是逃过此劫,可是心中却是越发不安了,这个素儿,已经不可信任了,若是哪天供了出来,只怕就是她大声末路了!她得先下手为强!
这厢连清漪上前,将素儿身上的铁链子一一解开,她看着素儿身上的伤痕,心痛不已,扶了她出来。素儿扑通一声便跪下来,说道:“娘娘!你待素儿的恩情,素儿一定以命相报!”说着,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玉瓒见了,在旁抱着胳膊,嘲讽道:“婉贵妃,恭喜你又收买了一条人心啊!”素儿听了,便也朝着玉瓒道:“皇上,娘娘她是个大好人,善心人!奴婢是心甘情愿的!”玉瓒看也不看素儿,对了连清漪道:“婉贵妃,你就好生地给朕在那宫里呆着罢!横竖哪儿也不许去!”连清漪蹙眉道:“不要叫我婉贵妃!这个封号让我恶心!”玉瓒听了,倒是笑道:“你真会演戏!方才你在琼妃来时,说的是那般的慷慨陈词!连……连朕都差点听的感动了!你拿贵妃的名头压着琼妃,这会子可是又弃之如敝履!”
清漪冷冷道:“不错,我就是在演戏,那又怎么样?这个贵妃头衔,你若想收回去,尽管收回去好了!”玉瓒听了,恶狠狠道:“婉贵妃,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玉瓒的妃子了!改日你养好了身子,我可还要来幸你!”说着,冷冷而去。
素儿见了连清漪,神情也是憔悴不堪,她哽咽着说道:“娘娘,你没了孩子,心中一定很苦罢!”连清漪一手搀扶了她,一手勉强使自己站立,她避过这个沉重的话题,感伤道:“素儿,从今以后,你可不要再做傻事了!我也不问究竟是何人逼你!想来,你总是有自己的苦衷罢!”素儿听了,心中更是感动,她戚戚道:“娘娘!其实是……”连清漪制止道:“我不希望你告诉我,谁是真凶!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做了坏事,老天自会惩罚与她的!”
二人相携,走了很远,终于来到了清漪宫前。如英姑姑和绯儿早就在宫门口遥遥相看了!绯儿眼尖,她看了前方的人儿,激动地对着如英姑姑道:“姑姑,你瞧!那不是娘娘和素儿姐姐么?”两人是越走越近,如英姑姑也瞧见了,她握了绯儿的手儿道:“丫头啊,咱们赶紧去接着去!”“哎!”绯儿便和如英姑姑加快了步子。一人一个,将清漪和素儿搀扶住!绯儿看着浑身是伤的素儿,问道:“姐姐,你为何要做这样的傻事!我不信你真要害了娘娘,可是如今娘娘倒是将你生生儿的给保了回来!”
素儿流着泪对着绯儿道:“绯儿,我原想抢了喝下去的,岂料被人打了!今生今世,横竖我这命是娘娘给我的!若有一天,娘娘要用,我也必定还还给娘娘去!”如英姑姑看了后头的素儿一眼,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儿。她扶着连清漪,悄声问道:“公主,此番前去,那琼妃娘娘没有为难你罢!我虽来的时日不常,可是也听得下面宫人说到,这琼妃的娘家人,在这雅国是最最得势的!公主之前,一定没有少吃过她的苦头儿罢!”
清漪惨淡笑笑,看了看如英姑姑道:“姑姑,我不是说过,从前的连清漪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心中只有仇恨,不会再有爱了!既然不会再有爱,心中便就无所畏惧了!不要说琼妃,就是玉瓒,就是玉皇大帝,横竖我也是不怕的了!”如英姑姑见了她冷漠的眼神,心中不好再劝,只得叹息道:“公主,这天下不如意的事儿,十之八九!”清漪冷冷道:“这话,我刚来这雅国的皇宫时,也曾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这样又有何用?我一再隐忍退让,可是换来的只是不尽的屈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若真是抵抗不过,左不过是玉石俱焚!现在的我,只是要报仇!姑姑,我的心你自是懂的!”
如英姑姑听了,只说道:“公主,如今素儿也回来了!你身子弱,可要大补!还是赶紧去床上躺着罢!”她想想又道:“若是真想报仇,可也要将身子将养好了不是?”说着,便和绯儿将宫门一层一层地关闭。到了晚间,她吩咐宫女将宫里都一一熄了灯。这样一个寂寥的深秋,玉瓒在琼妃那用了晚膳,却无心在那就宿,他心里清楚地知道,琼妃竹妃都不是他想要的!都不过是为了权衡那帮老臣,不得已无奈为之的!打算回了龙翔宫里,待走进那寝室,闻得那榻上,竟然还有一缕幽香!他心中一动,自是知道这幽香来自何人!他不禁深锁了眉头,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关注起她来的?或许从初见就已经开始了罢,不管怎样,明明起初自己的想法,便是将她当了一颗棋子!经历了这些事情后,怎么心中常常控制不住的想要关心起她?倘若她并不是那嘉国的公主,只是那素衣山中邂逅的女子,该有多好?
玉瓒摇了摇头,心想,可是世情就是这样,总是难以两全。反正自己也睡不着,不如出了这宫里,四处走走罢!不知何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到了这清漪宫外面!这里凤尾森森,倒是别有一番情致!他遥遥看着清漪宫,宫内灯火已是熄灭,只剩了外间挂着的角灯!在这晚风中摇摇曳曳的!他忽然想去看看她!可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这样一个不贞的女子,按说自己该是唾弃鄙夷才对,怎么见她掉了孩子,自己心中也有些难过?明明那孩子不是自己的,明明那孩子的存在,就是对自己的羞辱,可是自己在那孩子掉了后,为什么内心还有沉沉的负罪感?玉瓒,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玉瓒不禁摇头叹息着。想到此,他不由颓丧地回了头,回了凤仪宫里去。
这些时日,清漪在如英姑姑的精心调养下,身子骨终于好了些,脸上的起色也变得红润了!只是她的幽深冰冷的眸子里,再不会露出一丝暖色!无事时,连清漪为了排遣心中的郁结,常常在如英姑姑和素儿绯儿睡了后,悄悄儿的来了这附近的林子里,一个人习起了‘清荷舞’!舞着这个舞蹈,她就好似忘记了痛苦悲伤!仿佛就要随着这轻盈的舞姿,飞到了这天上去,飞到那月宫里去,从此再无人间的烦恼!
一连几天,玉瓒到了夜间,也难以安睡,琼妃和竹妃常在凤仪宫外,等着他宣召,可是总被他不耐烦地给退了下去!现在这样的一个月白风清的晚上,他失魂落魄地独自一人,来到这清漪宫附近,来回徘徊。清漪宫外本就有一处幽幽深深的林子,此时这林子被夜间的风,吹的是飒飒作响!玉瓒带了一坛酒,本就欲对着林子大喝起来。忽听得自己不远处,有个白衣飘飘的影子在林子中间,迎风舞蹈!玉瓒心中好奇,不禁暗暗朝前走去!只见皎洁的月色下,是个寂寥女子翩翩起舞的身影!
这女子的舞姿曼妙,可有透着一股深深的孤独寂寞凄怆!像是月宫中的嫦娥,又像是飞下人间的仙子!就这样四顾无人般的自在飞舞!玉瓒细细瞧了瞧这女子,原是连清漪!玉瓒便躲在一丛林子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灵动飞舞!这舞蹈不似雅国的舞姿,想必是她在嘉国学的罢!自己之前恍惚听过谁说的,这婉贵妃擅长嘉国的国舞‘清荷’!从不曾看她舞过,不想在这个晚上倒是瞧见了!不过看着看着,自己倒是酸楚地笑了起来,这个舞蹈,在她十三岁那年,他是见过的!只听连清漪在喃喃自语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言语之中,自是诉说不尽的哀伤凄婉!
一曲舞蹈完毕,连清漪便住了身子,低了头,出了林子,林风吹了她单薄的衣襟,使她不禁簌簌发抖。还没有出了林子,却听见身旁一个人,沉沉的声音:“这么晚了,心情不错啊!”连清漪听了,心中自是大惊,因为眼前之人,竟是玉瓒!就着月色,她似乎看到他的藏蓝的眸子里,那复杂的神情!连清漪只想此时自己,赶快离了他!可是已经晚了,玉瓒已经攫住了她的隔壁,一手拎着酒壶,对着她莫名道:“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就在林子里一同坐着罢!”连清漪闷闷道:“玉瓒,你弄错了罢!我们之间自是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