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辉
这个三月又结束了,我还是天天找着工作,烦。每天早上都睡得昏天暗地起不来床,深夜看电视台的午夜电影,无所事事。
一个人在家,对着墙壁无聊地听电台节目,听陈奕迅的明年今日和卢巧音的好心分手,听着听着就热泪盈眶。出门的时候总爱带着棒球帽,把帽沿压得很低,害怕别人的殷切问候:毕业了没呀?找到工作了没有?深夜的时候,我把眼泪都滴在枕头里,希望自己永远都睡着不要醒来。
不知道从哪天起开始迷上发呆,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呆坐数小时,想着以前的同学一个个衣着光鲜,意气风发,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爱工作,一事无成。
后来迷上买彩票,希望自己有一天能中大奖,然后去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一直走下去。我也知道逃避现实是不对的,可是这个世界太残酷了,我已经面对不了它,也不想面对它。
记得有人对我说:在觉得非常难过的时候,我把手臂放在刀口上,看着血液慢慢流出来。但是,他说,我仍然痛苦。
痛苦无处不在,这个世界已经承担不了各种各样的痛苦。
于是我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人,让他们帮我找份工作。可是我一点都不爱工作,也不想去面对任何人。
但是我老爸说,如果有一天你能不再让我担心,那我也就安心了。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满头的白发,他已经长了这么多的白头发。他帮别人装防盗网,用三轮车载着所有的工具满市区跑。到城市的另一边有一条很大的斜坡,从广州回来的时候我跟着他去工作,看他躬着背吃力地爬坡,我拒绝坐三轮车,弯身在后面帮他推车,下坡的时候坐在车梆上,很硬,一点也不舒服,周围的人都盯着我们看。可我不在乎,他是我爸爸,尽管我也咬牙切齿地恨他,可是他是我爸爸。
晚上他送我回去,在公车上,我眼眶湿热得随时都能掉下泪来,但我拼命地咬紧牙关,狠狠地把它逼回去不让爸爸看见。
还有我妈,才近四十的人,就已经这样憔悴。
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我不止一次地想到未来,可是它太遥远了,也许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我每天去应征各种各样的工作,混在衣着时尚的城市中间,我觉得自己口渴得快要死掉。
我去应聘一份卖珠宝的工作时,可能是经理亲自面试,他戴了很大的镶绿宝石的戒指,拿着我的简历翻来翻去地看,还有只和我隔了一道门的满柜金饰。我很紧张,却不知道因何紧张,一紧张我就想上厕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打开门进来东找西找,出门时她用挑剔的眼光盯着我,她的眼神让我不舒服。我还是很想上厕所,我希望他最好不要录取我。
他说,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没戏了。但是我却很轻松。我可不想整天对着一堆金子工作。老爸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等我的消息,一身工作过后的衣服,很显眼。这又让我很没面子。
没多久,我以前的中学校长给我寄来了一封信,让我去当小学老师。我很感动,但我不会去,那些单纯柔软的小生命,那些明亮无邪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教给他们什么,我无法面对这些不沾任何尘埃的目光。
一个人走得太远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得太远了。愤世嫉俗,不谈恋爱,常常无缘无故地伤感,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说任何话。
老妈对我说,你这段日子不用想什么,人好像也长胖了。我也发现自己长胖了,可是我不喜欢她说的这句话,尽管她没有任何的意思。我笑,在无话可说的时候我一直笑,她不知道这句话伤我有多深。
就像她不知道我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童年耿耿于怀。我不说,我把所有的爱和恨都埋在心里让它腐烂。或者像现在一样,可以写给陌生的人看,这是最安全的途径,而我,有的只不过是一颗极敏感而且易碎的心。
再次南下,一个同学帮我找到了工作。我的家人对我说,你要好好把握。而我对自己说,你没有任何选择。
临行的前一晚我平静地收拾完衣服,把房间打扫干净,给文竹的玻璃瓶子灌满了水,夏天快到了,让它长出更绿的叶子。
它很幸福。而我希望自己也能一样幸福。我只需要一点点的希望和心甘情愿。
在长途汽车上,和我身边的小女孩轻快地聊天,我们不断地发出愉快的笑声。她说,你很快乐。
我笑,是呀。
她们不知道的是,去年中秋的时候,我一个人徘徊在顶楼的边缘,看着狭窄小巷里来来往往的人,想着自己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会幸福。
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这样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