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啸喜欢读书。6岁之前，他从没见到过一本全新的书。当他第一次走进黑鹰大学的图书馆时，被深深的震撼了。这是一个书的世界，对于一个贫民窟的孩子来说，书仿佛是打破绝望世界的唯一方式。他在图书馆里打扫卫生，做得极为认真，从没有任何马虎大意，一是他的性格，他珍惜现在的生活，二则是他认为书籍都是伟大的，甚至是神圣的。
带着这种虔诚的信念，齐啸十分认真地看着书。图书馆分为4层，一层是基础书籍，包含了各种学科的必修书籍；二层是专业书籍，这时，知识已经高度分化，形成自己的体系；三层是资深的书籍，只有学生们修习到博士，要深入钻研某个领域时，才会用到；到了第四层的书籍，则是最高级阶段的知识，非常繁复、繁杂，普通的大学生不可能看懂。普通的黑鹰大学的学生，只要读自己专业的必修课程，再加上二层的少部分书籍，就可以获得很好的毕业成绩了。
爷爷的病痊愈之后，齐啸读书的速度明显加快。在黑鹰大学的11年时间里，他读了4000多本著作。读完第一层的书，他用了4年时间；读完第二层的书，用了2年；第三层的书，他读了绝大部分，用了3年；之后2年时间，他开始在第四层读书。齐啸觉得，想读完、读懂第四层的书，恐怕要10年的时间。
齐啸曾经去过黑鹰大学的教学楼，听老师讲课。这些老师不会记得，有一个10岁的少年，偷偷摸摸地溜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安静地听课，然后悄无声息地走掉。没过多久，齐啸就再也不去上课了，他觉得老师讲得太慢，一本书的内容，他们会讲上几个月，甚至半年。这些东西，通常齐啸在一个下午就读完了。
十多年来，齐啸精通的知识有材料学、冶炼术、鉴定学、各种系统的魔法、大陆历史与地理、化学、力学、哲学与神学、格斗术、剑术、修辞学和文学。任何一个学科，他都足以拿到博士学位。亚伦大师曾经说过，有不懂的东西，可以去问他。可直到16岁之前，齐啸没问过亚伦大师任何书本上的问题。他看书很快，薄薄的书，十几分钟就能看完，即使是复杂艰深的著作，在他眼里也都一目了然，仿佛不需要想一样。书上有些写得不清楚的地方，他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齐啸没有上过学，不知道学校里是什么样子，他居然还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所以，当他第一次因为书籍的问题，走进亚伦大师的办公室时，亚伦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他差点儿咬断了自己的烟斗。
“3个楼层的书，你都读完了？”
齐啸连忙说：“没有。第3层有大约100多本书，我没看过。都是星相学的一些东西，很复杂，而且和魔法学、物理学彼此矛盾，我看不太懂。”
“星相学都是骗人的，不看也罢。”亚伦大师点了点头，又狠狠地咬着烟斗。“其他的书，你都读完了？”
想阅读图书馆第4层的图书，需要图书馆馆长的特别批准，这就是齐啸来的目的。亚伦大师在深深震惊之后，想要测试一下齐啸的学识水平，于是提了几个问题。结果，这场谈话一直从下午延伸至深夜，要不是齐啸想回去看看爷爷，可能要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在法师传承的历史上，有很多次著名的对话。比如，老师在被执行死刑前，与围坐在他身边的学生讨论灵魂问题的谈话，在橡树庄园里，老师与最聪慧的学生对无限概念的谈话，在一座土山上，年轻的天才法师对伦理准则颠覆性的谈话……这些都被记录成了书籍，流传世界。相比之下，亚伦大师、齐啸的这次谈话一点儿也不著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本来，这是一次面试，亚伦大师在考验他是否有资格阅读第4层的书籍。但过了5分钟，谈话的性质就变了。亚伦大师的每个问题，齐啸想也不想，就完美回答出来，于是下一个问题变得更难、更复杂、更有误导性。经过几轮循环，亚伦大师意识到，眼前这个16岁少年，是一个在学识上足以和自己匹敌的人，而在智力上，甚至远超自己。他不仅没有撒谎，通读了3层楼的书籍，而且思考极为深刻，思维极其敏锐。齐啸的所有见解，都简单、直接，坦率，没有一句废话。假如这是一次博士的答辩，他无疑会得到所有人的尊敬。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天才。虽然法师、战士的数量只占总人口的不到1%，但天才还是像繁星一样不断涌现，令人感叹，令人震惊。亚伦大师自己也曾经是少年天才，但通读数千本书籍，还是他40岁时候的事情。亚伦知道，黑鹰大学的历史上，也确实有不少学生通读了某个专业的书籍，但要通读所有书籍、并且深刻理解所有知识，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齐啸每天要做繁重的打扫工作、照顾年迈的爷爷……这一切，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在这次谈话中，无数次的震惊，终于刷新了亚伦大师的世界观。他就像一辆魔法挖掘机，固执地向深处挖掘，想看看齐啸的学识到底有多深。但这次努力失败了。一个小时以后，谈话已经变成了两个平等的学者间的对话。两人的语速越来越快，思维也越来越快，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在谈话结束时，一老一少两个人都觉得意犹未尽。
“谢谢大师。我真的要回去了。”齐啸说着，站起身来。这样做有些无礼，但经过这场谈话，两人的关系亲密了很多。
在这之前，齐啸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聊过学术问题，这是第一次。这次谈话虽然对齐啸有很大帮助，但齐啸也给了亚伦无数启发。对于两个用有限生命追求无限知识的人来说，这是最大的乐趣和享受。亚伦大师从天花乱坠的知识世界回到现实，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稚嫩的少年，不由得感慨万千，他心情极为激动，说：“齐啸，我已经有5年没有收博士了，我明天就帮你申请，我相信不到一年，你就会成为黑鹰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不要担心学费，我给你申请最高额的奖学金。”
齐啸眼睛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他想了想说：“我不想读博士，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亚伦大师沉默了很久。他想，这可能是理所当然的。对于一个博学到这个地步的年轻人，怎么能用世俗的眼光去评判呢？博士学位更像是一件滑稽的装饰，有什么用呢？世界很大，齐啸总不会永远待在图书馆里。接着，他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话题：“你掌握了多少种魔法？”
齐啸说：“我不会魔法。”
亚伦更吃惊了。他点了点头，说：“我教你。即使你没有魔法天赋，也会成为一个强大的法师的。”
能成为亚伦大师的魔法学徒，是一个比成为博士更有诱惑力的提议。但齐啸思考良久，还是拒绝了。修习魔法占用的时间太长，他又要照顾爷爷，读书的进度反而会拖慢。而且，从最开始研读魔法基础书籍的时候，他就多次试验过，自己使不出魔法。法师、战士等职业，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做到，自己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吧。
听了齐啸的话，亚伦又问：“你能掌握技能吗？”
“也不能。”
能够控制精神力，使用法术，是法师和普通人的区别。拥有技能，是战士和普通人的区别。所谓技能，是指身体的一些特殊状态，人的身体能够记住某种状态，在战斗中使用出来，发挥极大的威力。所以，一个普通的士兵，不管身体多么健壮敏捷，都无法和拥有技能的人正面战斗。和魔法一样，技能同样形成了庞大的体系，极为复杂。魔法、技能，齐啸都简单尝试过，他都不会。
亚伦大师觉得无所谓，齐啸刚刚16岁，不会魔法、不懂技能，是很自然的事情。就算真的没有天赋，他也有很多种办法，让齐啸的身体改变、觉醒。现在这一切还都太早，亚伦并不着急，他已经很老了，但还能活很久，有足够的时间去培养一个少年。亚伦说：“你可以去看4层的书籍，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们两个，每个周末，都像今天这样对谈一次。”
“好的大师。”齐啸也很喜欢这样的谈话。
“不，不，等等。”齐啸正走到门口，亚伦大师摇了摇头，说：“改成一个月一次吧。今天你说的这些观点，我还要再想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