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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站岗国门外 (22)

“您别提了,他听见外面有动静以为有人想翻进来偷东西,就走出去看看,围着工地转完一圈刚想进门时那边就打起来了,就这么巧,一颗子弹把他打伤了。”一个朴实的工人操着浓厚的四川口音说道。

“外面一直打着,我们害怕的不行,使馆说已经派兵过来救我们了,俺们就躲在地下室等着你们来,又怕你们来了开不开门,俺们就轮流在门口等着,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一个工人激动地说。

“他还行吗?”一个工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问题,就是疼痛失血过度暂时昏迷,把血止住短时间里是没问题”,副队用一根木棍绞紧止血绑带后说道。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闯过来的吗?”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借着昏黄的灯光卸下弹鼓让他看看里面所剩无几的子弹,让他摸摸还有些烫手的枪膛,工人们又看见战友脸上的血痕,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几个人出于恐慌和对我们的感激开始放声大哭,如萤的灯光照在我们满是泥土和鲜血的脸上,泛出一股责任。

“吴克你去看看外面打完了没。”参谋长命令道。

“是!”我提起枪就要往外跑。

“不用了!”一个工人赶紧制止,“我们楼上有哨兵,问问他们就行。”说完拿出电台开始询问哨兵,片刻之后放下电台说:“外面还打着呢,不过枪声比较零碎,咱们怎么办啊?”

“他的身体没事吧?”参谋长问副队。

“现在没多大碍,就是需要补血”,副队望着伤者回答道。

“那就再等一会,实在不行就再冲出去!”参谋长最后做了这个决定。

我们深知这个决定的原因:一来车辆损坏行动不便,二来弹药剩下的不是很多,三是我们闯进来时已经九死一生了,再带着这个伤员出去估计希望不大。我拉开枪机看了看,一粒黄橙橙的子弹卡在枪膛内等待着出击。我缓缓地松开枪机,擦擦脸上的灰尘看着四壁发呆。三国时的赵子龙和电影中的兰波在现实中不会存在,长坂坡七进七出单枪匹马杀将五六十员,这等藐视群雄的豪迈也根本不可能存在,我们五人单单是一进还未出去就已经有些疲倦。

“老乡,喝碗水吧!”一个老者颤巍巍地端来一碗水。经历了这场恶战后现在确实感觉有些口渴,我们端起水一饮而尽。参谋长放下碗问道:“伤员还行吗?”副队低头看了看,又摸摸脖子动脉:“不是很乐观。”“上子弹!冲出去!”参谋长咬着牙说道。命令下达后我们立刻检查自己的步枪和手枪,海鹏扭头问道:“你们谁有车?好点的车?我们的车被打烂了。”

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一个人,那人还在犹豫着想说什么,一个工人两步走过去一把抓下他腰间的钥匙,“人家解放军为了咱们命都不要了,你那辆破车还算什么!”说完走到海鹏身边递给他,“给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

“你们有钢板吗?有的话帮我们塞到车里去”,他想的很周到。

“有有有,咱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些东西,大伙一起帮忙啊!”那位工人一招手,扭头向楼梯走去,群众在他的鼓动下也是非常积极。只需片刻,一辆双层钢板的丰田越野车停在我们面前,所有人帮忙把受伤工友抬到车内,海鹏发动起车辆,门开了一小半,越野车精确地穿过门缝又把我们带到死亡胡同里。这时胡同里的枪声明显零落了许多,为了能快速通过,海鹏脚底猛轰油门。这辆疾驶的车一出现,本来准备偃旗息鼓的枪声又变得猛烈起来。车嘎的一声停住,前方火红的子弹像是乱飞的萤火虫般密集,海鹏不敢向前开了,开过去准会出现伤亡。“火力压制!”参谋长喊道。天窗慢慢地打开,我迅速站起身把机枪架在车顶对准子弹来源地一阵扫射,这些子弹如一把刀切断了这张子弹网,顿时车前又是一片漆黑。“好!”海鹏大喊一声抓住机会轰响油门穿了过去,我的枪口始终不敢放松,因为一旦放松对面铺天盖地的子弹就会一拥而上把我们淹没。“啪”的一声轻响,枪机再次卡在后面不再复位,就在此时眼前一片开阔――我们出来了!

汽车没有停留一路开向联合国医院,使馆工作人员早已在门口等候,不出片刻伤者被送进手术台。我终于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口气,手支撑着麻木的脑袋低头不语,被扳机硌红的手指出现一道血痕。“这是最后一战了吧?”我轻轻问坐在旁边的副队。“对,我保证肯定是”,副队也轻轻地回答。这时大使打来电话,要求我们回去休息。看看这里确实没什么事了,我们五个转身向外走去。走到医院门口我麻利地将长枪短枪放置到位,警卫小心地问道:“刚打完仗吧?”“是,刚打完”,我回答。“军人最美丽的时候就是在战场上,我知道你们是中国军人,我看过你们国家的阅兵,中国军人实在太伟大了,我喜欢你们!”警卫非常的热情。“谢谢”,此刻我已经无力再去应酬什么话,只想躺在床上睡一觉,说罢转身准备上车。“嘿!”一声招呼把我叫住,只见对方走过来在脖子上摘下一串项链塞在我的手中,“你是我见到的第三十八个刚下战场的军人,而且是第一个中国军人,这个送给你们做纪念,今年是我的三十八岁生日,请祝福我明年的生日能和家人一起度过。”我张张嘴唇,揉揉发涩的眼睛低头一看,项链上吊着一颗子弹头。“我也是军人,这颗子弹是从我胳膊上取下来的”,警卫挽起袖子让我们看,胳膊上端肌肉萎缩的严重。“我也是军人,我也打过仗,受伤后才来这里站岗”,他哆哆嘴低下头,“我希望能得到来自神秘东方的祝福。”我拿着项链回头看看战友,战友们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方恳切的表情有些可怜,他的曾经一定非常辉煌吧。想到这我卸下弹鼓在里面掏出一颗子弹,双手合十放在嘴边说了一句话然后递给他,“兄弟,我们祝福你早日回国。”

“谢谢,谢谢!”警卫双手虔诚地接过子弹,“我也祝福你们,愿你们早日回家。”

这句话如电流般猛地击中了藏在我们心底的那层脆弱,我们可以不重视一个人,但绝不能不重视对我们说这句话的人。这句话在C国来讲是至高无上的祝福与期待,是每个人发自内心的期待,也包括C国当地人——他们也渴望早日回到自己幸福完美的家。

“谢谢!祝你早日回家!”我们五个弯下疲惫的腰像他略微敬了个礼扭头上车回使馆。坐在车里我们长时间没有说话,后来海鹏打破了沉闷,“吴克刚才你对着子弹说了什么话?感觉好神秘啊。”

哪有什么好神秘的,不过就是八个字:“送人玫瑰,执手余香。”这是身为玫瑰之乡人都知道的一句祝愿:把美好送给你,我的生活也会很美好。这是家乡人民最朴素的祝福,我采撷了来自遥远东方一片玫瑰盛开的花园的美丽祝福送给这位受伤军人,愿他平安回家,也愿我们平安回家。“没说什么,我送给他一朵玫瑰”,我抚摸着枪回答道。

除夕之夜的使馆一片灯火辉煌,使馆全体人员正在大厅等待着我们归来。我们走进大使府后,一片热烈的掌声铺天盖地涌过来。大使走向前与我们一一握手,这位共和国外交官站在华灯下深情地说道:

“自古将士为民死,铮铮好男儿!你们舍弃自己的家庭,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换一个同胞的性命,你们的事迹将会感动整个中国!”

我们握枪的手开始颤抖。章 面对同胞夸赞时却在颤抖。我极力想克制住这双颤抖的手但无法做到,只因为我是中国人民子弟兵。这一刻,军人的荣耀,华丽袭身。

国内打来电话通知使馆,前来换我们执勤的官兵已经启程,不日将到达。等到真的要离开之时,我心里已经没了以前那种浓浓渴望,没事时爱坐在使馆三座雕像下与壮壮夫妻玩耍。这三座雕像是唐僧八戒悟空和沙僧,据说他们是悠久的中国历史中最早出现在这里的大使,其中孙悟空的形象更是在世界上广泛流传,每个来到中国使馆的外国人都会指着那个拿着棍子的猴说:“孙悟空!”我通常回答:“是,这就是孙先生。”回国前的这几天我好像着了魔一般爱四处走走,脚底下踏着曾经的点点滴滴,仿佛老人一般,总爱回忆年轻时的勇猛。时间在回忆里过的相当快,转眼间新队员已经到来,第二天我们就要走了,时间之短暂,盛不下自己的回忆。

晚上举行欢送和迎新晚会,我尽量想一些回家后开心的事情,努力培养高兴的情绪。晚会进行到一半时大使突然打趣地说了一句,“当年三国时期有五虎将,今天你们六个就是咱使馆的六虎将!”

这句话立马勾起了我的兴致,站起来连忙摆手:“大使,不敢当,我们怎么敢跟那五员大将比啊,太自不量力了!”

“不会,你们所有的表现倘使放在古代,也肯定个个都是悍将!”大使仍然再褒奖。

“大使您要真想把这封号给我们,那我们只好接受了,但是我真的受不起虎将这个荣誉,您要说海鹏是赵子龙的话,那我感觉非常恰当!”话一说完海鹏泪奔了,失态地站起来握紧我的双手含泪说道:“吴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今天你终于说了我句好话,谢谢,谢谢啊。其实你更优秀,你才有资格叫赵子龙!”

“哎,这可不行,我不敢和他比,这个称号只能给你,你不愿要可以给别人!”我急忙推辞。

“怎么不愿要?谁也不给!你好不容易夸我一次,我自己收下当纪念了!”海鹏满脸骄傲地坐下,仍不忘扭头对我说声:“吴克,我今天才发现你是个好人!”

“嗯嗯!”我吃着面包含糊道。赵子龙一辈子没结婚,我跟他比什么。赵子龙的两大特征,一是在千军之中取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二是戎马战场终生未娶,也就是打了一辈子光棍。我一般爱用他的第二个特征去夸人。海鹏没有单枪匹马威震敌胆的功夫还硬要称自己像赵子龙,至于哪儿像那就值得玩味了。

晚会进行得很愉快,我们破例喝了点酒。从未见过我们喝酒的外交官们顿时乐开了锅,歪着脑袋想歪招为难我们六个,百般刁难下我们只好高难度山寨了一把“千手观音”。观众笑得前仰后合仍不过瘾,大叫再来一个,这样下去怎么是个完?我静静地站起来拿过话筒:“感谢大家对我们军人的厚爱,应大伙要求我就代表警卫小组再来个节目,由我为大家清唱一曲《回到拉萨》,谢谢!”

“回到拉萨~”

“轰下去!”“快点!”“作死呐!……”

台下军民一条心,我被硬生生地轰了下来。很是惆怅,看来自己的《回到拉萨》真的只能回到拉萨唱了,而且要跑到荒无人烟的山顶上去唱,因为我不确定那帮喇嘛们是否会打人。我章 香港旅游一圈再回部队。迪拜我非常陌生,只是从电视和书本上知道这是一座用石油和黄金打造出来的城市。香港多少有点印象,因为老爹曾经去过,我见过照片。这两座都是国际顶级化大都市,但与我无缘,因为我是军人,擅长作战,与这两座城市所包含的内容没有丝毫的瓜葛。但不管怎么说,去看看吧,权当放松心情。

第二天李参去机场送我们,这次我成为了被送之人,手里的枪换做行李箱,防弹衣换做西服,感觉非常别扭,但也略带一丝轻松。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李参,我磕着松子在混乱的候机厅等候飞机,后来又挥舞着拳头劈开一条血路登上了回家的飞机,渐渐地C国群山开始出现在眼前,一年的往事历历在目。这里的山还是没有一点绿色,白雪茫茫似童话,只是里面再也不会有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就算有的话也早被导弹轰下山乞讨去了。脚离开了这片被烧焦的土地身体立马感到轻松,我合上疲倦的双眼,在高空中想念着C国。

几多年的战争,几多人的血泪史,死去的人已作古,活着的人却很卑贱。这个世界是多维的,有鲜花有欢乐有亲情,也有战火痛苦与肝胆寸裂的分别。然而老天并没有因此而平衡些什么,战争导致贫穷,贫穷导致人的道德滑坡,道德滑坡到一定程度又会导致社会的混乱和人性底线的泯失,恶性循环一代又一代。当北欧的父亲们在自家花园内对孩子许诺美好明天时,可曾听见大洋彼岸天堂跌落的声音?流泪的地球哭泣的海岸,我们人类在战火中迷失了方向越走越远,远的只能用诺亚方舟来拯救。内陆山国,本应是一个草长莺飞松鼠嬉戏的童话王国,只因为人类的一己私欲,童话变地狱,人类变魔鬼。等到自己赚得盆溢钵满的时候可否回头看过,你给后代都留下了什么?

打了这么久,太累了,该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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