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也就是北魏天元六年,黑三角帝皇城境内,那条大陆之上排名第二的大河,突然无由咆哮,浊浪滔天!
当时身处其境的人们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因为那条被称为人类之母的大河,因为在这条名字就叫“大河”的大河在咆哮的片刻之后,大河里面近乎一半的水量,突然从河道上倒立而起。
黄色的河水,就这般倒挂在天空之中,像是一条冲往苍穹的黄色巨龙,在朝着广袤蓝天咆哮!
当时所有的人被惊呆了,他们都虔诚的跪在了地上,使劲的磕着头,祈求着老天保佑。有些年老之人,嘴里喃喃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浑浊的目光之中蕴含着泪水,如同老树皮一般满是褶皱的双手,盲目的在胸前画着圈儿。
没有道理的异象,持续了整整半天的时间,武道实力五品以上的强者,在这半天里面,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那倒挂在半空中的河水之中,有着低沉而摄人心魄的呻吟之声;武道巅峰强者和那些凝气筑基境界的修仙者,则是不但能够听到呻吟之声,还能听到夹杂在呻吟声之中的龙吟凤鸣之声!
没有人知道那些大陆上真正的强者,那些境界稳稳站在斩道境界以上的大修仙者们,到底听到了什么,或者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在民间之中,流传着其中有些斩道境界的修士,时而在笑时而在哭。
大概真正了解真相的,只有黑三角那些进入了神圣领域的伟大人类了。只是人们都不知道,对着大河的咆哮和倒挂苍穹,看着那条如同黄龙一般向着苍穹咆哮的浊浪,听着那些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听到的声音,那些进入神圣领域的人类们,全都保持着沉默。
倒挂的河水并没有给普通人类带来任何灾难,当青天之上的太阳坠到了西边之时,那条仰天长啸的“巨龙”,开始渐渐变短,最后再次汇入河道,安静的循着深邃宽阔的河道,向西流去。
世间多愚人,世间更多的是普通人,他们麻木而容易满足,他们可悲而又可怜可爱,他们很少会真正关注世界的变化。就像当那条倒挂苍穹的“黄龙”潜入深水后,当他们确定对他们的生命和利益没有任何危害后,他们便开始了平凡而正常的生活。
但是,这个世界毕竟总是在一直变化着,当天地出现异象之时,这个世界的变化或许会更大,甚至会影响到世界正常变化发展的轨迹。
当然,这是那些站在世界最巅峰的人需要考虑的问题。
除黑三角除了两位圣人和一位从圣境界的修仙者外,没有人知道当那条“黄龙”消失之后,有一根通体漆黑,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黑棍模样的兵器,漂浮在“黄龙”消失之后的地方。
那根“黑棍”,最后被大陆上年龄最大帝皇圣人从大河之中取出,然后被带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同样是在这同一天,在“黄龙”消失之后,在北魏帝都之内,在那座被称为大陆之上最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在那具大陆之上最高的摘星台上,一条尺许长的五爪金龙,悄无声息的俯冲而下,然后对着摘星台上面那颗最明亮的珠子吐了一口气。
接着,五爪金龙消失。
西边将要坠入西山的太阳之上,突然出现了几颗黑点,太阳的周围,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个五彩的光圈。本来红彤彤的的夕阳,在某个瞬间,突然蓦地明亮了一下。
夕阳向着大地洒下亿万道光芒,使得北魏那金碧辉煌的皇宫,显得更加的神圣和贵气逼人,显得愈发的金碧辉煌。只是在夕阳骤然明亮的那么一瞬间,其中一道光芒附近的空气似乎扭曲了起来,然后那里的时间流速开始缓缓的产生变化。
这道使得时间流速悄然变化的光芒,在亿万道光芒的掩盖之下,显得毫不起眼,便是圣人,大概也发现不了这道光芒。
这道光芒避开了北魏皇宫之上反射出的万道金光,悄然落在了宣武将军府。接着,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便在这座历史最悠久的帝都里面不起眼却格外让人感到喜悦的响了起来。
时间子民亿万之多,每天都会有新的生命出现,所以那个婴儿的出生,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那个在宣武将军府出生的婴儿,只是哭了一声,便没有了任何声音。然后,在婴儿母亲虚弱而关切的眼神下,婴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这个崭新的世界。
这个他第一次来到的陌生世界。
婴儿没有放声嘹亮的啼哭,但是他的眼中,却是含满了泪水,婴儿想要喊出那个少女的名字,想要喊出爸爸和妈妈,可是他发现自己除了哭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北魏天元十二年,宣武将军柳擎山被查出叛国,皇帝陛下下旨满门皆斩,已经成为儿童的那个婴儿,因为偶然的一件事情躲过了这场大祸,然后离开北魏帝都,走向了野兽多而人少的地方。
四年之后,渐渐变为少年的他,给自己取了一个普通的名字:贺光远。然后他到了北魏最南方的边城洛州,开始积累军功,打算去黑三角帝皇城的文昌书院。
贺光远十三岁的时候,在一个闷热的晚上,他做了一个梦,这是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梦到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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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纯净澄澈蔚蓝,碎金一般耀眼闪烁的阳光,从那郁郁葱葱的柳枝下面洒落下来,在地上留下了轻轻晃动的碎小影子。
随着影子晃动的,还有旁边少女那别在耳边的柔顺青丝,翩翩起舞的粉色衣袂,和那穿着绣着可爱熊猫袜子的双脚。
似乎还是当初,数年的时光没有在少女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还是那么的安静素洁,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纯净灿烂。贺光远偏着头看着少女那怎么看都看不厌的脸庞,心里明亮温暖如五月的阳光。
少女没有看贺光远,只是抬头望着那方蔚蓝的天空,喃喃说道:“贺博涵,你知道吗?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没有怎么笑过,大学里面那些除了打游戏外什么都不会的男生们,私底下还叫我冰山美女呢。”
“贺博涵,你还记得咱们一起编得柳叶帽子吗?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的手很笨,怎么教你你都学不会,反而把我好不容易编好的帽子被你拆散了。我记得我还生气了呢。”
“你啊,就是一个榆木疙瘩,除了念书外什么都不会做,我都一直担心未来没有我后,你会怎么办呢,你记得吗,小时候……”
“贺博涵,你现在在哪里?我想你了……”
贺光远静静看着那兀自说话的少女,嘴角勾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眼泪便成了断线的珠子,不要钱一般的砸在了地上,心里那种不可言说的酸和痛,终于爆发了出来。
阳光温热,柳树的枝头上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林立的高楼大厦上面,那一方天空纯净蔚蓝。稚童们可爱甜美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苍穹下面:“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画面一转。
一个瘦弱的女孩,手里正在拿着那张照片发呆,大概是因为伤心的缘故,小女孩的嘴泯的紧紧的,一对乌黑的大眼睛,在那张照片上少年的脸上定定瞅着。
女孩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童的感觉,“哥哥,你答应给我的芭比娃娃到底什么时候会给我啊?你这个大骗子,下次见到你再也不理你了……妈妈说再过几年你就会回来看我们的,可是我知道你再也不能回来了,哥哥……”
一位满头银发的妇人,偷偷的站在门外边看着自己的女儿,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着,她那几年之前还乌黑的头发,似乎是在一瞬间就变白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双手颤抖着将自己儿子生前的房间收拾干净,然后佝偻着背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他儿子最后一次的考试通知单,考试通知单上的成绩下面,都注着一个鲜红的字:优。
小女孩突然将目光从照片上移了过来,看向了贺光远,嘴里近乎呢喃的叫道:“哥哥”。
……
一个老人,突然凭空盘膝出现在贺光远的面前,老人极为苍老,瘦弱身体上套着麻衣,脸上的皱纹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老人静静看着贺光远,深邃的双目之中透出了看透人世的光芒。
突然,老人笑了,随着老人笑容的绽放,天空之中一道清光投了下来,轻轻的笼在了贺光远的身上,于是那种心痛的感觉,便渐渐的变淡,直至最后消失。
贺光远感到有些惘然,有些轻松,可似乎又有一些沉重,他不知道自己正在想什么,可是他出口向老人问道:“老人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老人的笑容更胜,于是那道笼在贺光远身上的清光也更加的清澈明亮,但是老人没有说话。
老人只是指了指天上。
贺光远抬头望天。
青天之上,风云变幻,有五爪金龙舞于苍穹,然后一根黑棍模样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在了贺光远的眼前。
“黑棍”出现,老人消失。
然后贺光远醒了过来,他的身边,一根“黑棍”莫名出现在他身边,安静的躺着。
脑袋底下,是被泪水浸湿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