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长的小巷里只有一两盏老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摇摇曳曳的光影把人的影子晃来晃去。
符苡看着黑影幢幢的小巷,咬了咬牙,紧跟在方含辰身后。可就算这样,两个人还是没走到小巷的另一头。
小巷子两侧有着大大小小的通道,从其中的一个小窄巷子里就猝然拐出了四五个人,一股浓浓的酒气也随之裹挟而来。其中一个人还貌似无意地踉跄着狠狠撞了一下方含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方含辰皱了皱眉,开口想着训斥一番,但符苡在身后轻轻扯着他的衣服,“算了。”抬腿向着侧边走想避开这群人。
但那一帮人显然不这么想。其中一个人狠狠踹了一脚墙:“怎么着,不服气呀。”年代久远的砖墙就扑棱棱地掉下来许多灰来,落在了两人的头上、身上。而其余的几个人就迅速围上来。
借着头顶上昏黄的灯光,方含辰看清了来人的面孔,“是你呀,怎么,那天的事还没算了结,来给我赔礼道歉了?”
方含辰说得轻松,但却后退了一小步,护住了身后的符苡。
符苡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脑海中一片空白,隐隐约约只听得方含辰在她的耳边说:“待会瞅准时机,叫你跑就跑。”
然后有一拳挥了过去,有人在大声喊“跑呀”,可是她的脚却像是扎根在了原地,又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这才让她的脚提了起来。
于是符苡跑了起来,僵硬的身体只是一味着重复着这样机械的动作,她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是沿着墙一路跑,一直跑,直到双腿麻木了,再也跑不动了。
她这才发觉自己在害怕、害怕得发抖,整个人都抖得厉害、根本停不下来。她只觉得好冷,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蹲下来蜷成一团。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还把这件衣服蹭得脏兮兮的,可是没关系,这件衣服给了符苡一点温暖,她开始慢慢想,好像那时候,方含辰过来推自己的时候,是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意识到这一点,她忍不住想哭,心里有一点怨、一点怕,怨自己无能为力还拖后腿,怕他有什么意外。现在呢,现在怎么办。
她急急忙忙去翻手机,却发现可能是因为下午那一摔,意外地开不了机了。
周围黑漆漆的,店家也关了门,谁也联系不上,孤单、害怕、恐惧、寒冷……所有的情绪感受一瞬间呼啦啦地全部都涌上来,符苡一个人蜷在墙边哭,哭得天昏地暗、涕泗纵横。
哭累了,缓了一缓,符苡用手抹了抹眼泪,没干净,又用衣服蹭了蹭,慢慢站起身,往回走。
好不容易走回到了事发地点,却发现空荡荡的空无一人,符苡抽了抽鼻子,眼泪又差点掉了下来。
之所以差点,是因为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小菇凉。”
她回头向后看,却没看见什么人。符苡心中一凉,正要扭头拔腿开跑,又听见那个声音说:“哎哎,向下看。”
符苡遂向下看,不远处墙角下有黑黢黢的一团。
符苡壮着胆子问:“谁呀?”
那个声音回答说:“小菇凉,谢谢你的水和面包。”
符苡记起来了,急急地问:“您看见过刚刚和我一起走过的那个男孩吗?”
声音不紧不慢:“哦,他呀,送医院了。”
听此,符苡心里一酸。
“哎哎,小菇凉,你可千万别哭,老头子我最不会哄人了。”
“那,您知道他去哪个医院了吗?”符苡忍了忍眼泪,带着哭腔问。
“挺远的,这大半夜没什么出租车,你一个女孩子家又不安全,听话,先回去好好休息。”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跑着去也可以。”
“哎哎,你这小菇凉怎么这么拗呢。算了,转身,看见没,那里有辆自行车,是我的,今天就先借个你,记得还啊。”
符苡把自行车推出来,那是一辆八十年代的老式自行车,每走一步,轮子转一圈,都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到了那人面前,符苡突然停了下来,可怜兮兮地说:“可我不会骑自行车呀。”
“哎哎哎,我说你这个小菇凉,怎么这么烦人呢。”那人突然就拿起矿泉水瓶,就着水洗了洗脸,低着头站起身:“今日老朽就看在你的面包和水的份上送你一送。”
“哎哎哎,”符苡惊讶地松开手,跳开一步,连话也说不全了:“你你你,有胳膊有腿呀。”
他抬起头,“什么时候我否认了?”
符苡看着他的脸,大概是经历了二十七八年的风霜,于是更吃惊了,“哎哎哎,你还不是个老头子。”
“哎,小菇凉,”那人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还敢不敢上来了。”
符苡一狠心:“谁怕谁呀。”
说着,那人就已经骑了一段路,符苡跟在后面跑,“我不会跳车,你可不可以先停一停呀。”
“哎,我说,小菇凉,”那人无奈地停下来,一只脚斜撑着,“你还会干什么?”
“拧瓶盖。”符苡说着,在自行车后坐好,“谢谢您了”。
曾经,符苡是连瓶盖都不会拧的,初中时,她常常会央了雅琪帮她,可上了高中后,何伊却一脸鄙视地看着她说:“连个瓶盖都不会开,可以不用活了。我告诉你啊,只帮一次,下不为例。”何伊说到做到,果真再也没有帮过了。而符苡也在许多次的龇牙咧嘴并伤到自己后成功学到了拧瓶盖这一社会生存必备技能。
“哎,小菇凉,有男盆友了没。”那人在面前骑着车,慢悠悠地问。
“啊,”符苡有些慌乱,“没有。”
“那小伙子挺好的,你要珍惜呀。”
符苡坐在后面慢慢红了脸,许久才回应道:“他心里有别人。”
前面骑着车的人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到达医院的门口时,让符苡下了车:“我就送你到这了,去吧。”末了,又添了一句:“你也是个好菇凉,就是缺了点自信。”
符苡默默地下了车,向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