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现出宫殿一角,雕栏玉柱时隐时现,似龙腾驾雾,龙爪凌云,宫内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到处都有侍卫军巡逻着,青砖板上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步伐声,天晴见到了紫禁城的威严,的确复仇这条路不是这么容易走的。
御书房前站着好几排身披银色盔甲手持刀戟的侍卫,柔和的落日照映在那些刀戟上,泛出几缕红光,东西两排的侍卫也陆陆续续地从侧边走出,恭迎道:“见过皇太子!”胤礽把手一挥示意他们退下,他推门走了进去,双手合十作揖道:“儿臣见过皇阿玛。”眼光正看着前面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他正在精心的浇注着他的那些花花草草,静寂中,窗外忽然吹过来一阵凉风,把开在枝头的花飘散,飘向风中,落入水里。他痴痴地看着窗外,看了很久,最后才轻轻的说“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真是北冥玄?”
胤礽立腰起身道:“嗯,他是来为爹娘报仇的,而且他还说娘亲是死在你的手里”听到这里忽然间,一股清水从水壶中直喷出来。雨点般洒落落在花草上,化成一片小水湖,传来阵阵余香,他拈着花瓣的手顿了顿,然后传出一声叹息:“他如此混淆是非,早晚是祸害,这次定要除了他”,本已如流水逝去的往事,本已轻烟般消散了的人,现在为什么又重回到他眼前?想到这怒火渐盛,脸仿佛是被浓烟熏过一般。转瞬间又四散开来恢复到本来的肤色,继而一声冷笑心中自语道:“北冥玄啊?北冥玄!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胤礽走近,一缕青丝,被风吹到了枝叶上,也帮着理了理枝叶,只是很漫不尽心,顺口道:“他说当年娘是被你害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并不希望事情真的如同北冥玄说的那样,因为在他心中他的父王一直是一个英雄,英雄做事就得坦坦荡荡,而抢夺实在是小人所为。
康熙直将手中的花瓣扔在了盆栽里,冷凝着胤礽怒道:“怎么,你宁愿相信你仇人所说的,也不愿意相信你皇阿玛吗?难道皇阿玛养你二十年,悉心栽培你换来的是如今的质疑吗?过去的事你莫要再问,”为了雪如玉已经死了太多人,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然而还远远没有结束,只要雪如玉存在一天,纷争就会永无止境。
“过得去吗?皇阿玛这三年来一直寻他的行踪,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北冥玄这三年来也在处心积虑,又何曾罢手?”
是啊,现在只怕又要重蹈覆辙,当年所当心的事或者终究不能够避免。“你要知道这么多想如何,我们大人都理不清的事难道你要来论个孰是孰非,你安心做好你的太子便是,”声音甚为低沉,漠然的神情中有不能言衷的苦楚。,他一向做事的准则,就是只要能到达目的哪怕不折手段,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些,他希望他纯净的如一碗水,所以他会帮他把所有不能做而必须做的事情统统解决掉。
“皇阿玛,我之所以这次没有禀报你,就是想向你证明我已经长大了,你也该把放下的事情交给我了,关于娘的事我必须知道····”当他还想继续说时,他别有深意的转移话题道:“证明?你拿什么证明?不是我派容若带侍卫军去保护你,你认为你能安然的回到紫禁城?在皇阿玛眼里,你永远只是孩子,你无需瞎操心,择日便是你选太子妃的良日,你这几日便在宫内好好休息,准备迎娶太子妃的事吧。”他抬起头,忽然想起什么,便将飘雪的事告知了他然后退了出去。
宫女领着她候在几株桂花树后,良久,宦侍终于唱响了我的名字。她听到那一声尖细的嗓子,“宣,叶赫飘雪”。
飘雪一步步走上那条青石铺成的翠色长道,然后踏进御书房的门,终于看清那个撑腮倚在王座上的男人,这是康熙。他是一袭玄袍,粗略一算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却显得极为年轻,脸上略有病容,却仍掩不住一派国君威仅。
他的目光就放在她脸上,明显已经研究了好长时间了。从未看到过如此含意丰富的目光,忧郁得似凄凄红叶,迷茫得似沉沉月色,跃动得似灿灿星子,却归于一派沉寂的浓黑。
看到康熙时她的心头一紧,声音微颤,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袭上心头。天晴跪下对康熙施礼道“飘雪见过皇上。”话说得温婉自然,听着就如一阵温和的风拂过,透着一股子舒服,既不显得卑微也不显得狂妄,且行动举止落落大方。
难道真的是飘雪?可是不可能,他抬了抬手,用一双诡魅的犀眸上下审视着她道:“你不用低着头,朕没有那么可怕”
天晴轻轻抬起头,不急不躁,心中暗想: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面上平和如水,端得是沉稳安静,静静的看着康熙。
他鬓角已有些许白发,脸上皱纹虽还不多见,但有些沧桑藏在眼底,眼神看起来冷冷的,不是那么容易让人亲近,而且还带着审视的味道,打量着面前的自己,一股王者之气游于周身,令人观之生敬。
当她抬头看着他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有点诧异,有点惊慌,也有点茫然。面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竟真的和飘雪长得一模一样,盯着天晴急切道“你真的是飘雪吗?”
天晴见他半倚着的身子正细细的打量着她,目光炽热灼人,她的手心、额头已溢出冷汗,他,到底在看什么。微微一笑,毫无怯意道:“我失忆了,还好遇上胤礽,他说我是飘雪,是叶赫家族的掌门人”
“叶赫家族是朝廷最有名望的一个家族,姑娘之前可曾知道?”他的声音淡雅如水,清风遐迩,听不出喜怒,但或许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天晴微微笑了笑,轻轻的说:“不曾,我失忆以后一直住在山林,朝野的事我并不知晓。”眼神轻轻一瞟,从康熙身上一闪而过,笑容中带着几许淡定。
“那叶赫飘雪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姑娘又可曾知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飘雪,谨儿只是思念之极,才会认错人,可是我不会,你处心积虑的接近他究竟意欲何为”康熙的声音凌厉的扫过,张公公脸色一阵青白。
她的心头一紧,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袭上心头。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只看到康熙的手掌,重重地打在之前的旧伤部位,胸口的疼痛令她几度窒息,抬头,炫目之感油然升起,虚浮地脚步再也克制不住,终是倒地昏了过去。
胤礽在门口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出来,便抬脚又踏了进去,正好看到眼前一幕,以最快的速度搂住即将要摔倒的她,将其打横抱起,仰头看着康熙道:“皇阿玛,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三年前我和飘雪婚事在即你却要她去攻打北漠,也不让我相随,为什么一年之后她就死了你却只扔给我一个鸳鸯佩,就连她最后一眼我都没有看到,现在我好不容易才能再次看到她,你为何却还要伤她,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伤害皇儿就是你的初衷吗?那好我就告诉皇阿玛,今生我只会娶她为妻,孩儿意志坚决”
康熙,摇了摇头,怒道:“飘雪已经死了,是你执念着不放,现在找一个一名山林女子你就说是飘雪,她就得是做太子妃,你荒唐,如果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皇阿玛,就纳宣儿为太子妃,萱儿对你的心意我不信你就不知道,在皇阿玛心中,能成为我皇家的儿媳妇就是宣儿,绝不是一个乡间来的野丫头。”
“皇阿玛,我要娶的人是陪我度过一生的人,必须是皇儿爱的人,即使萱妹对我有情,那我也只能辜负她了,晴儿是我今生唯一会爱的人。皇阿玛硬要执意反对,我宁愿一人孤独终老,若是因此没有给皇家留后,也权当是皇儿不孝了”
他吐出一口凉气,轻靠上锦衾貂毛椅上,无奈道“你!——你居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样忤逆你皇阿玛?你难道不知道你将来是要做储君的吗?你的太子妃将来可是要能辅助你的,现在一个乡野女子身份不清,意图不明,何来辅助之说?”
“辅助?我现在算是知道皇阿玛真是用心良苦了,以前飘雪可以利用的时候你就让我们在一起,如今她再也没有靠山你就要弃之敝履了,可是我要的妻子是一个可以陪我终老的人,而不是一个用来巩固朝政的玩偶。
激动的她忽地冷静下来,仰头看着康熙道:“我认定了她,不管她是谁,所以也请皇阿玛不要为难她,除非你存心想让你的儿子不好受”
康熙面容一僵,随即凝眸望着他的双目,邪肆的笑意带着几分认真道:“为爱成痴的人可以是天下间的任何一人,却惟独不会是你,作为太子,你将势必要登基为一国之主,坐拥江山。对于女子,你可以喜欢,可以宠溺,却不能为之成痴。你若成痴,如何理智的宠幸后宫佳丽三千?若不能,便无法平衡前朝的诸方势力,于江山无益。”
胤礽心底一震,眸光中闪过一抹孤寂之色,背过身子缓缓往前行了几步。仰首对月,黯然道:“就因我是皇太子,便注定要放弃爱人的权利吗?只可惜在我心里我并没有那么稀罕什么皇太子,也不是非要坐拥江山不可,皇阿玛若不愿成全我这么一点点小小的情感,那么就把我的太子之位也一便夺去了吧,因为此生我非娶她不可。”
看着胤礽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的表情僵住,怅然侧首仰望窗外,苦涩涌上心头,却悠然一笑,若人的心可以自发的控制,那他,又何至于落得如今的境地,爱不能爱,恨亦无法恨,只剩下满心的怨艾,苦不堪言,康熙微愣的眼神动了一动,又归于平静,淡淡道:“你会后悔的,她或许并不是你心中的飘雪……”他的声音很低沉,此起彼伏显得飘渺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