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天晕过去的那一天,太平洋上起了一股叫“斯内克”的台风,风力很强,肆虐了东南亚大大小小数个国家,造成千万人受灾,上万人死亡。在郭有明决定前往武当山时,“斯内克”正扫过南海的边缘,往更北的方向去,少见这么有持久力的台风。一场台风,暴雨倾盆狂风乱舞,粤江三省和南海岛损失严重,却引发了一场官场震动,由于台风威力远大于预期,南海省省长在前往视察抢险工作的途中意外车祸不治身亡,竟成了建国以来因公殉职的最高级别官员,京都大为光火,在多方利益的平衡和讨价还价之后,竟派郭有明前往琼崖省任代省长,一步升天跨过了最重要的门槛,成了最年轻的正省级干部之一。
张叔把脉时,紧张的气氛中秘书小徐的电话却响了,接到省政府的紧急电话后他心情很复杂,又吃惊又高兴又惋惜,郭有明是为人正派也不吝提拔下属的好领导,而且根子很硬,郭家长子是闹着玩的吗?这才跟了没多久,难道要换主子?
郭有明成为正省级对郭家意义重大,但身在武当的郭有明一点兴奋的心情都没有,夫唱妇随,按平常状况李秀英听到郭有明终于扶正的消息后应该十分高兴,可此时也没了心情。
因为郭天的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
张叔给郭天把过脉之后,一行人去了后山,穿过了太和宫的层层大殿,年轻的道士零零散散,扫地的扫地,守门的守门,年龄轻的没人认得张叔,越往深处去,几位老道士见到张叔纷纷施礼,张叔招手呼应后并不废话,带着郭家三口继续往天柱峰后山走。郭有明的秘书小徐在太和宫景点内瞎转悠,牵涉到郭省长家里隐秘的事,他绝不掺乎。
武当历史悠久,太和宫内石碑林立,文人骚客多有笔墨流传。郭有明素爱书法,若是平时,一定要一块块石碑看下去,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看这冰冷之物。一老一少两位中年共四人谁都不说话,张叔在前,三人在后,埋头走路,刚刚爬山的酸乏竟是一瞬间消失不见。走了少许时间,张叔拐到了一条盘山小径,石头廊柱的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山壁上绿草盈盈,中间参杂有几束黄色小野花。山风呼呼吹着,显得有些急迫。
张叔健步如飞不显老态,又走了一会到了一处山坳,有条小岔路,泥土裸露没有石板铺路,小路两旁有几棵高大的松树,路没多长就拐向了另一方向,郭天从外面看竟看不出里面到底有什么事物。小路路口有个小木门,木门上挂着“工作场合闲人免入”的牌子,张叔看也不看,推门往里走,郭天和父母跟着走了进去。
小路如鸡肠般绕来绕去,走到尽头,有座小茅屋,竹篱笆围了个小院子,生锈的铁门和古朴的木窗同时出现在小院中,显得很怪异,郭天已没有刚刚那么坎坷,看到如世外方圆一样的小茅屋,心里想张叔住的地方很有古意,却……也有些普通村庄的土气,削减掉了几丝心中的紧张。
张叔推开咯吱咯吱响的铁架子门,郭天看到了生锈的门把手,暗说张叔生活真不讲究。院子冷冷清清,一棵大树,一石桌四石凳,还有个小菜园,想必是张叔日常种菜之地。张叔还是不说话,用袖子摸了一把石凳扫去尘土一屁股坐下,看着郭天,指着身旁的石凳,意思是让郭天坐过去。郭天没什么犹豫,走了过去学张叔用袖子擦了擦石凳坐下。郭有明和李秀英赶忙跟了过去,坐在另外两个石凳,郭有明心里知道要遭了,他从来没见过张叔如此严肃。
“把上衣脱了。”张叔一点不含糊对郭天说。
郭天诧异了,现在正值五月中旬,天气不冷,脱光也不至于感冒,但是郭天毕竟正处在身体初长成的年龄,他有点扭捏羞涩了。李秀英看出了郭天的尴尬,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天,别害臊,快让张叔给你看看。”
郭天心一横,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身上角角落落爸妈什么没见过啊,张叔一个老头,也没什么。
脱了上衣后,能看到郭天皮肤很白,也很光滑,没有一点坑坑洼洼,要是哪个女生看到,定会羡慕不已。张叔伸出手,一手放在了郭天丹田处,一手放在心脏,小院子里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山中杂乱的虫鸣。片刻之后,张叔从怀里拿出金针,在郭天身上扎了几针,手指捻着针尾,不停变幻手法和穴位。
郭天感到身上一阵酥麻,金针扎进肌肤中有微微痛意,感受到张叔枯老的手紧贴在心脏和丹田处,特别是丹田那边很靠近腹下,还是有些别扭。张叔看出了郭天的不自在,笑骂道:“你又不是黄花姑娘,羞个什么劲!”
这句话一出口让郭父郭母心情稍微好了些,张叔没刚才那么严肃了,郭天却是微微一笑,说:“就是痒。”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张叔收回了金针,示意郭天把衣服穿上,暗自念叨:“还好还好”。
李秀英见张叔检查结束了,马上问:“张叔,您看小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叔看刘秀英满脸愁色,又看到了郭有明沉郁的神色,叹了一口气:“小天乃是天纵奇才之体,可惜了,生错了年代。”
“张叔,这话是什么意思?”郭有明追问。
郭天听到“天纵奇才”四个字心里美滋滋的,他很爱看金庸小说,乍一听说自己便是书中所讲的天赋惊人之辈,年少的郭天自然高兴起来。自己好好的,能有什么病!前段时间就是中暑罢了。
“小天小时候身体和五脏还没成长起来,我没看出来,现在仔细一查,原来他是灵窍之体。人啊,身上有脉络有穴位,正常人的八九成脉络和穴位都是堵塞的,而小天正好相反,九成脉络穴位是通的,百年难得一见,若是生在开山祖师爷那时候,说是天纵奇才并不为过。”张叔慢慢说道。
李秀英听到张叔如此一说,脸上马上轻松了许多,想来体质这么好,身体也不应该很差的,激动地说道:“那张叔,小天是不是没什么大碍,这孩子从小到大倒真的很少生病,不过他两次晕过去是为什么啊?”
“是啊是啊,那我能不能练武?”郭天孩子的心性表露出来,心想要是能练武,岂不是圆了自己一个武侠梦?
郭有明知道事情绝没这么简单,摆出了一家之主的风范,打断了老婆孩子的话:“听张叔说完。”
张叔从长袍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包,放在桌子上慢慢打开,郭家一家三口眼巴巴地看着石桌上的纸包,不知道张叔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不过郭天鼻子一向很灵,隔着纸闻到了一股猪肉的香味,心里说不会吧,难道我的病只要坚持吃猪肉就能好?只见张叔一层层剥开牛皮纸,郭天心里更加确定了,绝对是卤猪肉。最后一层打开后,果然,一只色泽明亮皮油肉嫩的猪蹄出现在了石桌上,张叔毫不客气伸手捞起,又从怀里又掏出一个不锈钢保温杯,打开盖子一股酒气散开,在郭天目瞪口呆的和略有崇拜的眼神中,张叔咬了一口猪蹄喝了一口白酒,一口复一口,嘴里巴兹巴兹直响,那叫一个香啊,这是传说中的“世外仙人”?济公转世吧!
“饿了没,饿了来吃点,别客气,我边吃边说。”张叔用猪蹄指指点点,口齿不清地招呼已经石化的郭家三口吃东西,只是没人理他,“本来小天这体质是好事,可惜天地不比千年以前了,现今天地间浊气太重。”
说着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块圆形的白玉,递给李秀英:“秀英,你是个贵妇人,你看看这块玉怎么样?”
李秀英出身富贵,一直又是高官夫人,不敢收礼却着实见过不少好东西,张叔让她看玉的质量,还真找对人了。李秀英连说不敢称什么贵妇人,接过白玉仔细看了看,又把玩了一下递回给张叔,说道:“质地很纯,一块价值不菲的白玉,能收藏。”
张叔接回白玉,径直扔进了保温杯中,说:“像这白玉,质地不错,但泡在白酒黄汤中时间长了,秀英你还会买吗?”
“不会,玉沾了味道,无法近身,谁还会要啊!”刘秀英马上答到。
郭有明在一旁默默点头,似乎已经知道张叔的意思了,看张叔猪蹄美酒都开吃了,心里比之前安稳不少,说:“张叔,有什么办法解决没?”
“哈哈哈,当然有,小天,你小子不是问能不能练武吗,正好,想要根治这毛病,你得留下来!”张叔大笑。
从此,张叔成了郭天的师傅,辈分之高,几乎可以在道家地界里横着走,“张爷爷”成了过往云烟,以后要叫师傅了。
郭父郭母知道郭天最起码没了生命危险,心情好了许多,至于荒废学业什么的郭家不在乎,郭老爷子发话了,在武当有张叔看着郭天,能学到的东西不见得少,既然张叔看得起小天,强身健体之后有什么不能学的,咱郭家不赶趟,高考什么的不参加也罢。
回到省里,郭有明便和李秀英赶赴南海省上任了。秘书小徐下放去了省里一个县做副县长,算是郭有明有始有终,待人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