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没有打扰,该教的他都已经教了,该说的他也已经说了。能够领悟多少,还得看深问自己。
一套刀法,不是看你记住了多少,而是要看领悟了多少。靠记招式,永远只是下乘,只有领悟其意,才算是真正的学会。
如果只需要记住那几式刀招,就算学会,那这练武,未免也太儿戏。
而每一套刀法,第一次学习又尤为重要。因为以前不曾见过,学起来进步空间最大,如同一块海绵,第一次吸水时吸收的量,远远高于以后的每一次。
以后每次想要进步,都困难万分,要想学到大成,更是几乎不可能,因为这武学本是别人所创,学别人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完全契合。不能大成,威力也就大打折扣。
所以,越是高级的武者,都是在用着自己创造的武学,除非遇到高出自己所创很多倍的武学才会花费时间去学。
当然,沈问现在还是得好好的学别人的东西,那些离他……还很远。
沈问一直沉浸在‘刀过如清风’的意境里,体会武学的博大,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某一刻,沈问握住长刀,随风起舞,他时快时慢,衣袂飘飘。快时如清风吹庭院,带起几片落叶,慢时若小儿耍刀,蜗牛爬树。
但奇怪的是,每一招每一式都准确无误,如练过许久。这也是领悟刀法意境时,所附带的好处……刀法不学自会。只有庸者,才会重其形而不明其意,沈问显然不会是庸者。
不知道是清风吹过,还是沈问的刀光划过。只见飘起的落叶落地之时,沈问已在一大树下停了下来,他慢慢睁开眼睛,喃喃自语:
“好精妙的刀法,好优雅的清风。”
沈清从远处走了过来,看着满脸震撼的儿子,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领悟了多少?”
“四成。”
听着这个数字,沈清表情极其怪异,似喜似悲。她第一次学这刀法时,只领悟了一成半。虽然他不是天才,但差距也不该那么大啊!她学到四成时,那已经是几年以后。
现在,听到儿子轻松的说……领悟了四成,在为儿子高兴的同时,也暗暗惭愧。
偏过头去,快速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又优雅的回过头来,脸上恢复了从前的柔弱,轻松说道:
“很不错,这里还有一套步伐,你自己拿去学吧!有不懂的地方问我,我去做饭。”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块兽皮递给沈问,就匆匆朝屋里走去,直到走进屋子,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今早对她的打击很大,但她……喜欢这种打击。
一晃,又过去了几个月,现在已经到了盛夏。
河边村的盛夏,虽然也很炎热,但还没有到热不可耐的地步。村子前的小河里,时常会传来孩子们的嘻笑声,闲下来的村妇们,也躲在树下聊着家常,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象。
这里少了几分勾心斗角,多了几分朴素的味道。就连山贼都不会光顾这里,因为这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沈问现在每天轻松了很多,只要早上练习刀法,晚上打坐练气即可,中午做什么沈清不管。
只有一点,就是不可以深入后山的深处,传说,那里面有可怕的存在,那里,也是河边村打猎队伍的禁地。
沈清从来不跟村里的队伍一起去打猎,她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村里人也不管他,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一名武者。
今天,她要带着沈问一起进山,让沈问也见见血,积累些实战经验。虽然,这几个月,自己偶尔也陪他练练,但那终极只是练练而已!
几个月里,沈问进步也很快,武脉已经打通了八条,清风刀法也已经领悟了五成,那本步法也学了几分精髓。只是,那本步法明显偏女性化,他不太喜欢。
可以说,他现在的实力,是几天一个样。年不满十岁,已有百斤之力。
对于这种实力不断增长的感觉,沈问很享受,换谁都会很享受。因为,今天能够征服昨天不能征服的东西,本就是一件很过瘾的事。
村子前面的石头,就是他现在实力的见证,以前那里的石头,他拿不起的很多,现在,却大多都被他移到院子里来。对这种小孩子的行为,沈清也一笑而过,听之任之!
现在,他们正整装待发,沈清母子都背着自己的武器。
沈清的武器,还是那把她常用的刀,刀极为秀气,不像是刀,倒跟剑有几分相似。
沈问的那把百炼刀也已经有了刀鞘,刀鞘是虎皮制成,一看就是出自沈清之手。
他现在正一脸的兴奋,小脸都因兴奋而微微发红,那样子不像是去打猎,倒像是去出征,一副已经迫不及待的样子。
“娘亲,你快点嘛!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看着儿子那副激动的样子,沈清也感觉有趣,笑道:
“不带些必备品怎么打猎?你以为是去郊游啊?好了,出发!”
把一个大大的袋子丢给沈问扛着,率先朝门外走去。沈问一摸,里面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还是扛了跑得飞快。
河边村的后山就可以打猎,所以,没用多久他们就已经来到了森林中。沈清的面色开始认真起来,对着还在兴奋中的沈问说道:
“自己注意,现在开始……我可能都顾不上你了,要时常保持冷静,面对突发情况。”
看着满脸正色的母亲,沈问不敢造次,也认真起来,把背后的长刀拿在手里,一脸警惕的向前走去。沈清则慢他两步,她有心要磨练磨练儿子。
森林里面一片寂静,沈问他们走路时踩树枝发出的响声都格外明显,只有偶尔的鸟叫声,证明这树林里还有活物。
沈问慢慢的从激动中冷静下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但毕竟缺乏经验,只顾着远处是否有动物的足迹,而忽视了最不可忽视的危险。
他经过一棵小树时,没有发现,在离他只有半米远的树枝上,一条手指粗的小蛇,微微躬着蛇头,准备对他发出致命的一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沈问经过树枝下时,小蛇动了,快若闪电,向着沈问眉心而去。
这突然的变化,把沈问吓楞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也想拔刀,但已经来不及,哪怕他的刀法很快,但也没有蛇来得快。
说起来很长,但一切都在瞬间,沈问感觉自己完了,他现在唯一想起的一句话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后面的沈清也被吓出一身冷汗,她想都不想,一刀劈出,如同清风吹过。
“铛……”
一声轻响,沈问回过神来,看到的不是小蛇,而是一口刀锋,刀锋就贴着自己的皮肤,头上散开的头发都被刀锋切落了几缕,可见刚才之危险。
小蛇已经掉在自己脚下,轻轻的扭动着身躯,头颅处被震碎。不难看出,刚才是小蛇撞在刀上,而不是刀……劈中小蛇。
抬头顺着刀看去,看到了沈清的脸,看到了沈清的眼睛,她的眼神里夹着几分侥幸,夹着几分失望。
顿时,沈问心如刀割,他从习武以来,从来没有在沈清眼里看到过这种眼神,他也最怕看到这种眼神,今天,还是看得了!
他自己心里暗暗反省,是自己大意了,也是这段时间来,有些骄傲了。
微微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娘亲,对不起。”
沈清确实是被吓了一跳,这种蛇虽小,但却毒性极强,中者多数毙命,就在刚才,她差点失去了儿子。
“问儿,咋们回去吧!以后就在河边村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其实也很好。”
这些话确实也是沈清的心里话,她虽然还有很多心愿,但她更不能没有儿子,与沈问比起来,那些其实已经不重要。
听到这话,沈问猛的抬起头,眼睛里充满倔强,这个眼神,与多年前,沈清离家时的眼神何其相似!
“不!我有自己的追求,我还要让娘亲回到沈家,过上好日子。练武……绝对不可能放弃。”
说完,转身向森林更深处走去,边走还边说:
“娘亲不用当心,你说过,自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现在我就告诉娘亲,这条路,哪怕跪着,我也要走完……”
看着走在前面的沈问,沈清突然感觉他小小的身体高大了起来,喃喃自语:“我儿长大了!”
轻笑一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