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乔家之后,乔墨阳无奈地回想五百年来发生的事情。
他很明白,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十几年平静的生活即将毁灭。
或许,那时,那个阴森的声音已经对他进行了提示。
只是?他说他毁了他?他是自己的旧人?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奇怪的是,整整十天,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一天晚上,西域来的一个大客人和乔墨阳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为表谢意,乔墨阳应客人的要求,在留香苑要了一个包厢,点了最好的姑娘来作陪。
西域客人见惯了西域高挑壮硕的女子,而这中原柔弱娇嫩的女子又别有风情,因此十分高兴,连连夸奖,十分尽兴。
正开怀间,隔壁的蔷薇园包厢忽然传出一阵剧烈的打斗声,杯盏碎裂声和女子的尖叫声。
乔墨阳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留香苑的梅姑带着一群打手,很快到达,询问事情的缘由。
所有包厢里的人都停止了吃喝玩乐,围到打斗的蔷薇园包厢看热闹。
乔墨阳觉得这事扫了客人的兴,十分过意不去,所以也走到了人群的前面,希望尽快了解事情的缘由。
其他人看见是乔家的当家人,很自觉地让出了一个位置。
蔷薇园里一片狼藉,一个身穿白衣,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亭亭地伫立在其间,与其他几个瑟缩成一团的女子截然不同。
“梅姑,你来得正好,你得为我主持一下公道。你说这阿离姑娘是我先点的吧?照理说她今晚应该是陪我吧?”打斗的一个男子指着白衣女子对梅姑嚷嚷道。
乔墨阳看这人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哎呀,李公子,这是当然啦!”
哦,想起来了,是本城古董商李立的儿子李轩。
“可是,这个人,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非要抢阿离姑娘!难道我就出不起钱吗?”
乔墨阳环顾了一下周围,心中对整个事件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
“本大爷有的就是钱!来这里的姑娘不就是为了钱吗?那自然是价高者得,只要本大爷喜欢,哪里管什么先来后到?梅姑,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说话的人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正是米商卓楚航的二儿子卓一星。
“哎呀,卓公子,这是哪里的话?你一直是我们的贵客!”梅姑急忙打圆场。
“那梅姑你就是不给我面子咯?”李轩也生气地吼道。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梅姑一边敷衍二人,一边想解决的办法。
正待开口,白衣女子忽然说话了。
“梅姑。”她的声音略带沙哑,听来却无比甜酥。在场的一些男人不禁心神摇荡。
“梅姑,我记得我并不是卖身到留香苑的,对吗?”
“没错。姑娘只是暂住我们留香苑的。”
“我记得五天前我刚来的时候,已经和留香苑签好契约,我有权利挑选客人,有权利不接客。”
“是的。”
听闻两人的对话,在场的人都十分好奇,这白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一向只按自己规矩走的留香苑答应这样的条件?
人们忍不住又去打量白衣女子。虽然看不见样貌,但是单从身量来看,是个美人无疑了。
“两位公子都是贵客,且都器宇轩昂让我十分喜欢。要不我就弹奏一首曲子,如果谁听了能够落泪,就说明谁与我心意相通,那谁就赢,我自然答应陪他一个晚上。输了的那个人今晚所有的开销就记到我的账上,算是小女子我向他赔罪。两位公子看如何?”
李轩与卓一星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论家世,两人其实不相上下,且两家或多或少也有生意来往,若继续僵持下去,事情闹大了,传到两位老爷子的耳朵里可不好。
“好,那就以音律赢美人,这事说来也是雅事一桩。”李轩首先开口。
李轩都已开口,卓一星更不能有什么理由反对了。
“那好,我们就按这样办。”梅姑话音刚落,已经有姑娘从隔壁厢房抱来了琴。
白衣女子接过琴,不慌不忙地把琴摆在桌子上,调了两下音,坐下,芊芊玉手抚上了琴弦。
原本以为将是一首催人心肠的曲子,没料到听来却是欢欢喜喜。
包括李轩和卓一星在内,在场的很多人都忍不住笑了。
唯独乔墨阳呆住了。
模模糊糊中,他似乎听过这首曲子,却无法忆起。
琴声乍一听,十分欢喜,可,唯有得到又失去过的人,才能体会这“欢喜到极致的痛苦”。乔墨阳记不得自己有没有爱过谁,可是,心,却那样剧痛地牵扯。
琴声继续,他已经看不见身边的其他人,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说不出的痛,说不出的哀。
两行清泪簌簌而下,他却浑然未觉。
琴声戛然而止。
在场的人全部看着乔墨阳,一脸不解。
白衣女子放下琴,袅袅娜娜地走到了乔墨阳的身边,隔着面纱,在他的脸上印下了一吻。
李轩卓一星二人自觉无趣,带着人悻悻地离开了留香苑。
其他人见再无热闹可看,也很快就散了。
白衣女子转身,抱着琴,准备离开。
乔墨阳不禁伸手拉住她的手。
“姑娘这就走?”
“素闻乔少爷最是好色,今天看来果然如此。”
“姑娘误会了。只是我想问你,刚才这首曲子叫什么?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你自然想不起来。”白衣女子的语气中暗含了怒气,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她笑笑,说:“你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这曲子是我自己作的,别人都没有听过。”
“没想到姑娘这么精通音律。在下实在佩服。”
“雕虫小技而已。”
“未请教姑娘芳名?”
“刚才你没有听见他们叫我什么吗?我叫白阿离。”
“幸会。”
“乔少爷需要我履行诺言,今晚陪你吗?”
“不,姑娘是难得的女子,我只求日后能多与姑娘切磋音律。”
“那就告辞了。”
白阿离抱着琴飘然而出。
留香苑的几个姑娘很是震惊,纷纷围着梅姑打听这个女子。
“梅姑,她是谁啊?她说她来了五天,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见过她啊?”
“她住在别的地方,不与你们一起的。”
“为什么她在这里有那么多特权啊?她到底什么来头?”
“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我们的老板带着她来,当她撩起面纱时,我都被惊艳了。我敢说,全扬州都没有一个女子长得比她好看!”
“真有那么好看?比我还好看?”留香苑的花魁彩影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彩影,你已经够好看了,但是说句真心话,她确实要比你更胜一筹。”
“所以,她的条件是你答应的了?”
“她提出了条件,老板全部一一答应。我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
乔墨阳不再逗留,返回了自己的厢房。西域客人见事情平息,很快地高兴起来,乔墨阳陪着谈天,喝酒,一刻钟后,找了一个借口,先回了乔家。
一路上,他的脑海不断地回想阿离弹奏的曲子,每想一遍,心就痛一次。
他唯有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