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情左拐右拐地绕了几个圈子,最后来到了一家名叫西素的钱庄。
它是西疆安插在蒙星的情报楼,从名字就可以猜出。这几年,陆陆续续的也为西疆传递了不少有用的情报,让蒙星恨得牙根痒痒,但人家一没抢,二没偷,所有的消息全都是从正道上光明正大的打听下来的,料是如此,官府也拿它没辙啊!
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正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打着算盘,看到冷无情进来,也只是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声:“存钱还是取银子?“
服务态度差劲的让人无话可说。
冷无情这么多年来闯南闯北,这些人也见得多了,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而且,越是这样,就越不容易吸引其他人的注意。西疆安插一个情报楼耗费的时间、人力和物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西疆人主张和平,这些年尽管因为大陆各国的战乱,多了许多逃难的人,但要找到誓死为国家效忠,不会走漏半点风声,而且行事机灵,让人寻不着错处的,哪里有那么多人!
冷无情进了店门,先是将门给关上,整个屋子形成了一个密室,作为一个来自科学时代的新新人类,她就不信了,这世界上,难道还真的能有人会隐身不成?
“掌柜的,给我取五千两银票。“冷无情将玉冠上的珠子递给男子,慢慢的在店里扫视了一圈。
那中年男子能当上这儿的掌柜,自然是知晓许多西疆皇族的事儿的,接过那枚珠子,拿起一旁的从西洋商人那儿得来的老式放大镜细细观察着,一会儿后,忙不迭地应了声:“好嘞!“
他将五千两银票仔细清点了一边,在账本上记了一笔,然后弯着腰,低着头,递给冷无情:“贵客慢走。“
冷无情将银票分成1:4两部分,将少的银票放在轮椅的暗格里,剩下的折叠好,放在衣襟里。她是打算等到事变那一天死遁,然后再用一个谎言掩饰掉所有过往,恢复公主的身份,为西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她的病如今只缺一味药材,可那味药材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若想要治好病,必须是真实的药材,即便是用巫术复制一份也不行。所以,她要为那些她在乎的人多做一点事,然后,她就可以安心去地下找爹娘了。
而轮椅里的一千两银票,足以打消一些人的怀疑,毕竟,用正常人的理论来说,一个准备死遁的人,绝不会在轮椅这种带不出去的东西里放上一大笔钱。
出了店铺,冷无情用冻得几乎僵硬,已经没有知觉的手以龟速转着轮椅,看着这海清河晏的盛世年华,心里不禁冒出了诸多感慨,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是不是现在她还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月姑姑是不是不会死,她的眼睛也不会那么脆弱,她也不用那么早就要回到她的家乡,那个与蒙星、楚月截然不同的,拥有着满满的满族习俗的国度?
听风慢慢跟在冷无情的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的后背盯出一朵花似的,忽然,目光触及到前方一个身影,瞳孔骤然一缩,身形一闪,再次匿于环境之中。
“公子找了您好久了,你去哪儿了?“猎豹尽管在速度一方面天赋异禀,但在这皇城中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他也跑得有些气喘吁吁。太子刚刚出门办了一些事,回了驿馆,打算叫小姐一起去长安的街上逛逛,毕竟时过境迁,十多年了,长安也有了不少变化,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口碑十分不错,太子想要约小姐去那里用晚膳,没有见到小姐在自己屋子里,便让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把小姐找出来。
其实他和鸿雁都懂,太子早就沦陷在这一段一厢情愿的感情中了,萧离殇对小姐的占有欲他们也看得出来,只是最终花落谁家还尚未可知,最怕的就是萧离殇打算利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得到小姐,小姐这个人性子特别烈,如果真的被她遇到了这种事,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怎么了,钰找我有事吗?“冷无情缓缓靠近猎豹,一双清澈的的眸子如小鹿般可爱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不含一丝杂物,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饱经磨难,受尽人间疾苦的人。
猎豹也不好回答她这个问题,太子和小姐之间的事,他也不能横插一脚,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事,还是让他们这当事人来处理吧!
“属下也不知道,小姐还是亲自回去一趟吧。“
“好。“
两个人在街上并肩行走着,回到了驿馆。
听风则一脸诡异地狠狠地盯着猎豹,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猎豹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不知道尊卑有别啊,跟小公子靠的这么近,是要作甚啊!
听风在心里呸了一口,脚下却是没有停留,一步一步紧跟着二人。此刻的他,完全忘了他家主子现今就是冷无情和上官钰之间的“第三者“,处心积虑地要离间两人的关系,横刀夺爱,而他,就是被安排过来实行这项阴险的任务的人选。
“小玉,你去哪儿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跑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上官钰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松了一口气,快速的跑到冷无情身边,眸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紧跟着他们身后隐在暗处的听风,又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猎豹。
猎豹顺着上官钰的目光看了过去,察觉到那压抑着的气息,浑身一震,单膝跪下,一只手拄在地面上,低下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属下一时大意,请殿下责罚。“
上官钰刚想说什么,却被冷无情拉住了。
摇了摇头,示意上官钰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就不能知道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上官钰狠狠地瞪了猎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如果有下次,你就死定了!接着,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主动上前给冷无情推着轮椅,朝着她的院子走去。
听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手指放进嘴里,猛的一吹,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划破长空,在这寂静的雪地中显得格外突兀。
追云听到了声音,从袖子里拿起袖珍版的毛笔,仔细辨别着口哨声,在纸上缓缓书写着。等到口哨声结束后,将笔提起,轻轻吹干墨迹,在寒风中抖了抖,敲响了房门。
“爷,听风有消息了。“
“进来吧。“
得到了萧离殇的允许,追云才提心吊胆地走了进去,爷这个年纪虽然不能说是老男人,但和钰太子这枚货真价实的小鲜肉比起来,实在差了点火候,虽然爷的年纪对比起他的成就来说,已经是格外年轻了,可真的足足比小公子大了三岁。这世人不是常说,三岁一代沟,爷本来就是后来者,想要居上,就得完全摸清小公子的脾气,迎合着人家的喜好。可如今一半都还没成功,就出现了不容忽视的代沟,让他们这些属下也干着急啊!
而且,最近还因为欲求不满,感觉十分恐怖,就像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士,看见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军妓时的饥渴,却又因为某种原因得不到罢了。
萧离殇早就听到了那一声口哨,只不过,这些一直都是他的暗卫在用的,他也只知道一点点,所以,干脆不管了,直接让他们处理好了。
那张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了十二个字“同猎归来,与钰碰面,静待指示。“
萧离殇原本被冷无情先前的一番话刺得心里十分不舒坦,如今知道人家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更是不甘心了,凭什么他萧离殇在这里扭扭捏捏纠结半天,他们两个却能收获幸福?不行,他要是再不出手,在那个她心中,就真的没有存在感了。
想到这儿,风华绝代,艳冠天下的萧大美人就沉不住气了,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专门给他放衣服的柜子里认真挑选着,他绝对不能在容貌上矮了上官钰一头,尽管他对自己十分有信心,可岁月不等人,他毕竟比上官钰年长了两岁。
就这样,萧大美人抱着绝不输给情敌的心思在屋子里不停地试着衣服,是不是还让追云点评两句。
花了一刻钟的功夫,选出了一件黑色,边上带着鎏金色的连云纹的长袍,里面只套了一件紫罗兰色的里衣,外边披着一件银灰色的大氅,那容貌竟是叫那些个女子也自叹不如,身上那股子惑人的幽香,让人恨不得能死在他的身上。
在额上带了个萧离殇从未带过的,十分骚包的镶着宝石的大红色抹额,越发衬得他肌肤胜雪,毫无瑕疵。
“追云,爷这样是否比那个毛头小子英俊多了?“
追云很没节操地点了点头,爷的容貌论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钰太子虽然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还是差了点,爷的容貌就是他这个自制力甚好的男人看了也有些心动,更别说其他人了,只是,“爷,属下觉得,小公子不像喜欢以色侍人的人。“
那妖孽男子的眉峰几不可闻的蹙动了一下,那含笑的面颊隐隐有些抽搐,樱花般的唇瓣向上勾起,舌尖轻舔上唇,动作野性而暧昧,声音透露着浓浓的危机感:“你的意思是,爷这些时间都白打扮了吗,嗯哼?“
追云就差没去撞墙了,一个嘴贱就酿成了千古大祸啊!自家爷什么性子,他还能不清楚吗?
一张可爱而又甜美的脸上露出单纯的笑容:“爷,属下是开玩笑的!不管是什么生物,都会对精致的东西产生好感,爷,属下觉得,小公子喜欢的人非你莫属。“
男子的脸色略略缓和了一些,对着屋内让人刚拿来的铜镜照了半天,露出一个自认为能迷倒天下诸生的绝美笑容,让人忍不住想起夜空中绽放的最绚丽的烟花,那般燃尽了人间繁华,比那清幽的山水画更多了一些妖媚惑人,只不过,烟花虽美,却转瞬即逝,不及美人倾城一笑,令人永世难忘。
追云见这招有用,连忙狗腿的走了上去,低头哈腰地围在萧离殇身旁,谄媚地说:“爷,小公子肯定会选择您的!“
就这样,一个倾城男子身后跟着一个十分狗腿子的可爱男子,浩浩荡荡地走到了隔壁的院子里去了。
冷无情让人在门口支了个架子,在上面一边吹着寒风,一边煎着新抓的药。
“小玉,这些事你大可叫下人去做,不必亲自动手的。“上官钰没有进屋子,而是站在冷无情身边,看着她,语气说不出的宠溺。
女子没有抬头,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嘲讽,上官钰虽然是她最好的朋友,可人无完人,在她的心中,上官钰最大的缺陷就是有一点现代所说的“王子病“,或许是因为他被古代尊卑有别的概念荼毒太久了吧,尽管他比其他的朝廷权贵宽厚的多了,在他的心里某个角落依旧总是认为,他是高人一等的。
她心中那些人人平等的观念若是说出来,恐怕只会贻笑大方吧,这些思想在这帮古人的心中早已潜移默化,根深蒂固了,也幸亏她是穿越到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女子的身上,虽然经历坎坷,若是一个行事不慎,便会性命攸关。用一句老套的话来说,就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了。
“钰,下人也是人,这些事我自己能做,就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吧。“冷无情见熬得差不多了,用帕子包着,提起砂锅就要起身往里走。
刚煎完的药总归是有些烫的,如果继续坐在轮椅上,很难拿住它,还容易碰到身上。而且,暗处的那个间谍已经被猎豹引出去了,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回来了。
冷无情拿起砂锅,推开房门,迎着暖流就要走进去,上官钰跟在她的身后,推着那张无人的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