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光线刺痛了我的双目,而后便看见了坐在窗前的小桌子上摆弄玩具赛车的小男孩。这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浑身罩着层淡淡的光芒,有如书本上所描写的天使一般,可眉目上却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成熟意味。
我竟认不出这人是谁。
只道是睡了一觉起来,这个世界变陌生了一般。
揉了揉太阳穴,身子也轻微地动了一动,那男孩才注意到已经醒来的我。只见他的小嘴一瘪,从小桌子上跳了下来,对我作揖,还吐出了干巴巴的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这话还真是令我有许惊讶,这之前从未谋面的小男孩,可是在我睡着时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再瞧瞧他那极其不愿意的模样,我想定也不是什么大事。
目光往这房间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意识到,这里不是大御了,而是我生长的地方。
这现代化的建筑,还真是令人想念。
不由得又疑惑了,我分明记得,沉睡之前我所待的地界是大御乱世的长生岛,并且有一位想杀我的宗无道。明明那时候长生岛已成为了一片火海,我也无了逃生的机会,又是怎样回到这儿的呢?
那小男孩久久没有得到我的回话,抬了抬眼看了看我,又道:“是本座的玩心太重了,以至于惹出了这么多祸事。”
我再度看向着男孩,心下更是疑惑了——这孩子居然自称为本座,莫非是天界的某个高官?
可是天界之人,除了与无音完成任务之时遇到了那么几个,其余的倒是没有什么瓜葛。
“你这脑子平时看着倒是灵活得厉害,怎么说到正事了,就成这般模样了!”那小男孩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算了,那你这般模样,怕也是猜不出本座要说的事,那本座就直说了罢……”
“暂慢!”又一人声传来。
房间的门由外往里打开了来,走进一位玄衣男子,幽紫的长发,绿幽幽的眸子,正是冥帝。
冥帝走至了那小男孩的身前,一把将之抱了起来,对着我露出了个淡笑:“我们的天帝大人在此候了你几日了,只为跟你道歉而已,平生,话说到这份上,你总该懂了吧?”
我一挑眉,原来这小男孩便是那位一直在背后挑事情的天帝大人,把我耍得团团转的那位尊贵的天帝大人。可好笑的是,为何那位尊贵的天帝大人,是这么副小孩子模样?
“你休得做出这副好笑的模样,你以为本座不知晓你是笑本座吗?既然是这样,本座大可叫司命把你身世改得更坎坷!”那小天帝皱起眉,小嘴瘪得更厉害了。
“天帝大人啊,你可别再这样了,若非你玩心大起,这一切也不会成现在这般模样,还不赶紧同平生道歉,再赏赐些什么东西,以弥补过失,否则,你这天帝的名声也就臭了。”冥帝摸了摸天帝的头,满眼的宠溺模样。
我见这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冥帝也是站在我这边的人物,现在想来,也无非是个中立的角色,且这中立还是向着天帝那方的。
再回想这一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心里还有些许难受。
“你这模样,想也是想不通了。”冥帝将天帝放回了桌子上,并将那辆玩具车放到了天帝的手里。
“的确是想不通。”
冥帝卖着关子,也不与我直接说天帝从中做的事情,反倒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你可知,现下里戚文与狼鞘在做着什么?”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又问:“莫不是在干着什么羞羞的事情?”
这话,却硬生生逗笑了那玩着车子的天帝大人。我瞥了天帝大人一眼,额角落下一颗极大的汗珠——这货也是污得不得了的。
冥帝也不由得抿唇一笑,手往天帝大人的头上轻轻地一敲:“瞧你这模样,便知是偷看了凡间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子。”
天帝大人红了脸,扯过了冥帝的袖子往自己的脸上遮挡了去。
冥帝便任由他闹,作出一副冷静地模样对我道:“这孩子生来好玩,心思单纯好胜,却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数千年前,便在情字上与我做赌,结果便生了后边的两桩大事。其一,是冬雪与夜申二位剔除仙骨一事,还连累了梅花一同陷入轮回;其二,便是红郁与灵羽一事。当然红郁与灵羽这事,牵连的人更多了。”
我冷笑一声:“自然多,九尾凤凰族与无靥族的前途都被搭了进去。”
天帝大人听出了我的不屑语气,慌忙插嘴道:“你与红郁本身就是永世情缘,斩断不了的,本座也只是好奇这永世情缘是何种情缘,便派了几人去试探了一下罢了,谁知晓后边会有这么多事。”
“你身为天帝,难不成不该为你的子民多多考虑一下吗?难不成因为你的特权,你便可以为所欲为,视人命如草芥!”我回驳了过去,可又想着对方一小孩子形象,着实有些尴尬。
房间里安静下来。
话又说回来,这么些日子,除了差点死了几次,尝了几次情苦,也没什么大事。就算有了这么多事,我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还多了几招防身的术法。
“本座承认,这是本座的错。本座也承认,这是置天下子民于不顾。你说的都对,本座并非不承认错误。”天帝大人在这时意外地变得成熟起来,那双圆乎乎的大眼中的眼神也显得极其认真,“平生你以天下大局为重,还真衬得本座私心严重,坐不了这天界之主,也戴不了天帝这顶大帽子。可本座所做的事,哪怕玩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以你之心度我之腹,那本座的这位子还真是坐不得了。”
天帝顿了一会儿,冷笑了一声:“本座虽是小孩子模样,但活的岁数也与冥帝大人相差无几,这心思成熟抑或幼稚……也由不得平生你以貌取人。”
我一时语塞。
“有些事情,不能说多,也不能说。平生你知道太多也无益。”冥帝模棱两可地说着,再度将天帝给抱了起来,“天帝与我在外时日太久,天界如今恐乱得不成样子了,就先告辞了。”
言毕,他便带着天帝离开了去。
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一会儿工夫,便觉得肚子饿了起来。这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看起来既不是我家,又不是医院,房间内的装饰简单极了。
想我辛苦去往了大御乱世,既没有使东苍月与无音结缘,又未与无音交好,现下回到了这个时代,也不知晓无音去往了那里……
忽地喉头一痒,咳嗽了几声,便掀开了被子准备走下床去。
可脚还未落地,房间的门又被推开了来,心下又道:怎这多人来看我呢?
头抬了起来,便愣住了。
“平生……”来人手捧着个托盘,上边放着几样小菜一碗饭还有一壶水,往床边走了几步,见我有要下床的意思,慌忙将托盘放置在了床头柜上,绕过了床来扶住了我,“平生,你要下床,为何不与我说一声。”
我又是一愣,推了推他的手臂,脸有些发烫:“你怎么在……”
他揉了揉我的毛头,轻声说:“还不是为了你。”
这样的话,着实让我有些心脏小鹿乱撞,可这眼前人又是哪位薛无音呢?
“你、你是谁?”我颇为紧张地问他,臀往床上又挪了几寸,想与对方保持距离。
他的脸上显然有些吃惊,银白的眉毛轻拧,良久才答道:“薛无音。”
“是哪位薛无音呢?”我又问。
他忽而笑了,再一次揉了揉我的毛头:“是爱你的薛无音。”
这样宠溺的声音,从这样熟悉的一个人的耳里听来,还真是有些许不大适应。
但回来了总归是好的,不是吗?
“欢迎回来。”我对他扬起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