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拍沈媛说:“你别碰酒啊,我去上个厕所。”
“你行不行啊,我扶你一把?”沈媛放下筷子。
我摆摆手,径自走了。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起路来像是在沙漠里一样,自己的腿似乎变得长短不一晃晃悠悠的,眼皮也直打架。不过我的酒品很好,喝多了没别的,就是想睡觉,思维还是很清醒,只是有些力不从心。
本想着上个厕所就好,于是在厕所里多呆了一会。
“你说到底是哪个领导提拔她的,太有面子了吧!”
“谁知道呢,我都问过了大家都在猜测,没一个清楚的!”
进来两个女的,她们没用洗手间,估计是补妆的,一直站在一个位置聊着。
“不会是潜规则吧,我去年来AW就听说过好多。”
“很正常啊,不过我还听他们说是因为Shirley之前救过尚贸的千金,就是我们海都正在合作的那一家,那池小姐跟李总关系好着呢。”
“难道升她是为了报恩?也太武侠了吧!”
“一点都不武侠,越有权势的人,才越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都是现世报,特别快。弥瑾的项目不是也交给她负责的了吗,你也不想想,尚贸有意代理弥瑾,上面就把弥瑾交给她做,她做不风生水起就奇了怪了!”
我安静的坐在马桶上,突然变得异常清醒,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冰冷刺骨,不寒而栗。
这就是谣言的力量,杀人于无形,无需流血,便已千疮百孔,流淤化脓。
我呆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呆滞,眼圈泛红,嗓子眼里没由来的阵阵恶心,直压迫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要是真在意的话,当初就该出来指责她们,如果不在意的话,又何必一个人在这里委屈伤心!”
回过头,见顾茗矾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站在我身后。
我赶紧收了收情绪,扶着昏沉沉的头说:“经理。”
她踱步到我身前抱着胳膊看着我“为什么不跟她们当面说清楚?”
“多说无益,其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还觉得委屈什么?你别忘了,不管怎样,是你升职加薪,别人再怎么说仍然半点好处都沾不上。”
“如果我真的处心积虑不择手段,那么我一定敢作敢当,可是不管这职位是怎么升上去的,我除了努力工作以外什么都没做,听到他们说三道四很不舒服。而且升职加薪并不是我的追求,我只希望无论何时都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你能这样想更好,既然事成定局,不管之前问心有没有愧,你以后可以让自己当之无愧,当事情并不完美的时候,我想你更应该想办法去完善它!”
她定定的看着我,仿佛这困扰我的一切其实都无关痛痒。
当这一顿让我受尽煎熬的饭局结束时,海都的灯火夜市已经成了一幅油墨重彩的图画。我醉醺醺的坐在台阶上掏出手机。
“Bernie?是Bernie吗?”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打飘。
“Shirley?”伯尼听出了异样。
“我要找李代铭,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你喝酒了?”
“叫李代铭过来见我。”我的头剧烈的疼着。
“可是Raymond陪池小姐去看话剧了。”
“那也得给老娘过来。我在天幕广场等他!”
我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嘴里念叨着“话剧?还有心情看话剧。”风吹的头脑发胀,又趴到花坛里吐了一通。
大概十几分钟的光景,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面前,车灯刚好照到了我的脸上,我强忍着困意,抬起头来。
李代铭穿着蓝色的衬衫拎着黑色的西装外套站在天幕广场复古的钟楼背景前,脸色被幕墙反射的强光照的煞白,像是站在古城堡前面如冠玉的贵族王爵。
恍恍惚惚的看到这样的他,像天神一般站在我面前,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如此微茫,渺小到不该有任何抗争的姿态,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我挫败的把头埋到腿上。
“杨楚牧,大半夜的你搞什么?”
听到声音就近在咫尺,我只好鼓起勇气重新抬起头来,见他就站在台阶下,一脸恼怒的看着我。
“李代铭,我们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好不好?还有池韩露的。”
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意志力来控制自己该怎样说话,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他不明白。
“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让我负责弥瑾的活动,还有突然提升我当主管?”
他走上来把外套搭在腿上,坐到我旁边。
“如果你对上司的工作安排有任何不满或者质疑,可以在工作时间跟领导直接沟通协调,这是公司的铭文规定,也是你们的权利。不过你觉得我有必要回答你现在的问题吗?”声音清冷,掷地有声。
我冷笑道“你分明是假公济私,就因为我救了池韩露,所以你才会让我负责弥瑾的活动,他们都说你跟池韩露交情匪浅,我升主管也是替池韩露还的人情!”
他沉默的看着我,许久才说“我竟不知你会这么想!”
我抬头看着上面白云蓝天跟暗夜星空交替的人工天幕,只觉得无限疲惫竟躺倒在了台阶上面。李代铭本想扶我,见我仍睁着眼睛神情落寞的看着上面,便收回了手。
他仰着头看过去说“当初我只是让一部负责弥瑾,案子是你做的,所以让你执行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至于主管,你既然为公司创造了利润,而且具备这个资格,这完全无可非议。我完全没有必要为池韩露但这个人情。”
他说的坦荡不置可否,竟让我一时无措起来,仿佛这一天下来的暗潮汹涌跟流言蜚语都变得毫无意义不值一提。
我感叹道“在你那里是理所当然,到我这里竟都变成了处心积虑。”
“你是第一天毕业吗,现在的大学生都比你世故,还真把自己当菩萨了,谁见到你都能心悦诚服三叩九拜。”他低下头来看我,我迎着他的目光,在暗夜的星光下深沉如渊闪闪发亮。
“我只是介意自己的升职来路不明,怕沾了别人的光。”夜晚的凉风吹拂,只觉得倦意袭来,我闭上眼睛喃喃道。
“你如果心有芥蒂,后悔把韩露从水里捞出来。可以在把她扔到水里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就能乖乖闭嘴,无所非议。”
“什么?”我以为是自己幻听,诧异的睁开眼刚好看到李代铭被灯光照的一脸温暖的看着我。
他看到我的表情不禁莞尔,稍后正色道“你放心,我向来不讲私情。”
“那就好!”我又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我以为你敢下水救韩露是有多大的胆子。”
“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是被拽进去的。”
我闭着眼睛,隐隐听到李代铭似乎笑了的声音,只是想睁开眼睛却已经睁不开了,索性任由着自己沉沉睡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池韩露的。”
内心一个柔软的地方似乎被李代铭牵动,觉得他还是一个不错的人,于是激发起了对他的责任感,想把那晚落水前听到的事情告诉他。
过了好久,似乎没有听到回应,我便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喃喃道“我困了,睡觉了”
隐约中像是幻觉听到李代铭的声音自远而近的传来,温柔而又充满磁性,他说“睡吧。”
第二天醒来带着宿醉之后的头晕,我摇摇晃晃的往洗手间走去,只见我妈提着菜从门外进来。
“妈,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我睡眼惺忪的站在客厅。
“你妈我昨天就过来了,没事喝那么多猫尿稀里糊涂的。”我妈把钥匙丢到桌子上开始捯饬早餐。
“哦。”我答应着挤出牙膏刷牙。
突然睁大眼睛清醒过来嚎叫道“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小崽子,你少跟我装蒜,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个事呢,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我妈湿着手,倚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一脸审视道。
“什么男朋友啊,您又瞎琢磨什么,没影的事儿呢。”我翻翻白眼。
“少给我装蒜,你阳台挂的那衣服是男人穿的吧?人我都见过了,还不承认。”
“您怎么就跟周承见着了?”我惊恐道。
“你昨天喝成那样人家不是还送你回来的吗,你老妈我招待的,不过你还别说小伙子看上去一表人才,胳膊受了伤还能把你背过来人倒是也不错,你刚说叫周什么?”
老太太一脸的赞许,我哪里还顾得上跟她聊天,听她这么一说肯定是李代铭送我回来的,他胳膊才受过伤,居然背我上楼,真是玩大了。我在心里悔不当初。
昨天明明是部门聚餐,最后怎么跟他搅在了一起,断断续续的还跟他聊了些什么,我都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质问过他为什么让我做弥瑾,为什么升我的职。真是脑子被门挤扁了,怎么能跟他说这个。我不禁越想越是一身的冷汗,今后怎么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