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给我们一个生的机会吧,天上的神。我们会努力,我们会幸福,不要击垮我们,给我们一个生的机会,让我们继续期待你答应过给我们的幸福。
——简锦
所有人都说,做新娘的那一天,是女人最幸福的一天。
结婚以后要日日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处理家事,慢慢熬成黄脸婆,也许还会被年轻女孩儿挤成下堂妇。但结婚这一天,所有一切不论,只要尽情欢笑,受所有人的称赞,羡慕,嫉妒,或恨,拖着重重的白纱裙走向王子即可。
简锦的伴娘裙是件红色的,衬得她的肌肤异常的白皙,娇嫩得好像花朵。她的头上简简单单地插着一朵粉嫩的玫瑰花儿,随着其他伴娘穿梭在宾客中。
陆楚桥和秦子章站在角落聊天儿,每次简锦走过,两人都很默契地停下话题行注目礼。
终于和宾客都打过招呼了,简锦端着一杯香槟走向两人。
简锦看到秦子章正准备开口,急忙制止。“我美若天仙,不可方物。多说一句,明日罚你加班。”
“新娘子呢?”陆楚桥询问。
“去换衣服了,等下要送宾客。”简锦说着一脸恐惧地摇头,“结婚好麻烦。”
“你们可以私奔。”秦子章笑嘻嘻地开口,陆楚桥听到也随之微笑,“打破游戏规则也是游戏中很重要的一环。”秦子章看着简锦循循善诱。
“比如私奔?”简锦挑眉。
“是的,私奔。”秦子章无比认真地点头。
简锦转头看陆楚桥,陆楚桥只是低低地笑,不肯做声,目光扫过简锦的脸看向别处,扫到一处时突然双眼一亮。“说到打破,”陆楚桥看着远处开口,“看来某人的伤好了。”
伤好了?简锦心里一惊,回头,看到简书正挽着卓子衿同新婚夫妇说话。
隔着宽宽的会场,简锦的双眼努力在简书的脸上搜索,仔细地查看,不肯放过任何细微之处。好像知道她在看他一样,简书突然抬头朝她这里看来,没有搜索,目光遥遥地盯在她身上。
简书一进会场就看到了她,似乎是特异功能,人山人海,他就能一眼看到她。简锦好像会对他发光一样,牢牢捕捉了他的视线。简书看着远处微笑的简锦,心好像被电流击中一样,整个人被震慑。四周所有一切都散去,只有简锦一人站在他的对面,明媚如花。刹那失神,简书看到简锦对着他浅浅一笑,人间的嘈杂渐渐回归,简书举起手中的酒杯微笑点头,算是招呼。
身旁似有人呼喊,简书回神儿,看到卓子衿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似乎等着他作什么回答,而美媛在对面一脸明了地偷笑。
“简书,你说是不是?”卓子衿心急,又追问一次。
简书淡淡一笑,点头回应。“是。”
“对啊。”卓子衿得到未婚夫的支持,笑着继续,“一生一次,不要亏待自己。若是我,就坐热气球周游欧洲。”
美媛赞同地点头,眼角的光故意扫向简书。
简书依旧只是在一旁低头微笑,未婚妻说什么都一律点头,无比尊重。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四人一同望去,原来是伴娘团和伴郎团在一起做游戏,一个男生输了,正在一群人的起哄中脱上衣,健美的六块腹肌引来一群女子的惊呼。
简锦站在一旁低头笑着,突然男子跳到简锦面前,手里端着一个小酒杯,装满烈酒,举到简锦面前,简锦进退两难地看着那杯酒。
简书看到忍不住皱眉,她怎么能喝那么烈的酒?秦子章和陆楚桥呢?简书的目光不留痕迹地在人群中搜索。他只看到秦子章站在角落中,同样看着那群人的闹剧,悠然自得,完全没有出手解救的意思。秦子章好像感觉到了简书的目光,目光一转,同简书对视。简书凌厉的目光射去,示意他阻止。秦子章却好像未接收到信号,耸耸肩,继续当观众。简书看到顿时眉头皱得更深了,转头看简锦,男子离得更近了,好似要亲吻一般,简锦慌乱地摇头,伸手抢过酒杯,一群人哄笑。
简锦看着满满一杯威士忌,余光看到秦子章站在远处的安全地带微笑,简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竟然袖手旁观,扣他工钱!派他外驻!让他加班!加班!!
简锦端着酒杯,积蓄勇气。豁出去了,总不会喝死!简锦闭上眼睛,吸气。
“小锦!”耳边突然出现一声严厉的怒喝,手中的酒杯被一把夺走。简锦一愣,转头,竟然是简书。
简书端过酒杯,仰脖一口喝干,然后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
“新郎新娘请大家一起去夏末酒庄度周末,车等下来接,各位尽快准备下吧。”简书微笑着开口,却有不容反驳、言出必果的气势。
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即欢呼着散去。夏末酒庄啊,那可是简氏的会员制酒庄,不是有钱就能进去的。那里每年只招募十名会员,天价的会费,苛刻的条件,即便如此,富豪公子们依旧费尽心机,那可是顶级身份的象征。
躲过一劫,简锦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胆量不小。”众人散去后,简书目光直视着前方,冰冷地开口。
“豁出去了,也就是醉死而已。”简锦嘴硬,不愿承认自己的胆怯。
“真是勇气可嘉啊。”简书转头看着简锦,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双眼却显露出极明显的怒意。
简锦看出来了,也大概明白他的怒气来由。
“我不是某人,可以时时希望你在身边保护。”简锦说着转头,看向远处微笑的卓子衿,“我只能靠自己,你愿意出手,我感激;你旁观,我也不能怨。”虽然说得豪气,可是简锦知道,她哪一次不是靠他才撑过来的?
简书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
简锦知道自己的话更会激怒他,她知道他在努力地做,即使勉强自己,也要帮她。只是,她突然觉得好累,自己好累,他也好累。
简锦抬头看着眼前简书的背影,他好远啊,真的太远了。她那么坦白地承认了喜欢他,却没有让他靠近分毫,反而变得更遥远了。
他们那么远,他掀起惊天的巨浪,到她这里,也已经化作浪花的泡沫,破了。总有一天他会累死,可她依旧还要挣扎。
她实在不懂他,不懂如何与他相处。
他明明说了要做对手,她也狠下心变得冰冷,可是却一次次地被纠结。刚刚站好位置,就被推倒,她到底要如何做?她不能恨他,不能爱他,不能不理他,想见却又不能见。
他永远都那么远,刹那地接近就好像飓风过境一般,席卷她的一切。还未等她回神儿,他又远了。她默默低头,收拾打理自己的一切,然后等着他再次过境。
“小锦。”简书透着无奈地喊出两个字,又恢复沉默。四周的空气,变得低沉暗哑。
看,简书就是这么伟大,不解释,不开口,不说,只是苦做。
“这一切什么时候可以结束?”简锦窝进椅子里,低头。玫瑰花儿顺着长发滑落下来。
她好羡慕美媛,可以有个男人爱她,能在身边爱她。没有隔千山隔万水,就睡在身边。夜里说句渴了,有人递杯热水,或是生病了,有人能提醒自己吃药加衣。
她想要有个人问她,今天过得愉快吗?有什么有趣的事?而不是问她,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你有什么决定?处理不慎后果将会如何?
抢回简氏是她的选择,她不想放弃,但是,好累啊。
简书的心一下揪疼起来,原本的怒气,顿时灰飞烟灭,连痕迹都找不到了。
“只要你想,随时可以结束。”简书站在一旁开口,伸手接住那朵要掉下的玫瑰,双眉皱成山峰。
053.
他不是我的,他不是我的,他不是我的……压下心里每一个关于他的声音,他不是我的。
有的人,不敢奢望,注定心碎。
——简锦
简锦看着一地的空红酒瓶子,心疼得皱眉。夏末酒庄一年就出一百瓶品质最好的红酒,就这样被满杯满杯地豪爽灌下,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再去拿两瓶酒。”简书笑着站起来,完全不觉心疼。
“我帮你。”简锦也跟着站起来,她已经喝掉两大杯,开始觉得有些眩晕了。
夏末酒庄的酒窖是木质结构,电子恒温。穿着伴娘裙的简锦,立即觉得有些微凉,简锦忍不住轻轻吸气。
下一秒,简书的西装外套就罩在了她的身上,简锦回身,简书身穿一件米白色衬衣,站在身后微笑。
“拿些便宜的吧。”简锦心疼地开口,“反正他们都已经喝醉,尝不出好坏了。”
“哈哈哈。”简书仰头大笑,小公主竟然知道心疼了,“我这里可没有便宜的酒,虽然我很想满足你的要求。”简书笑着向前走去,简锦跟上去。
酒窖里太安静,简锦身上披着简书的西装,四周全是他的气息,再加上酒劲儿,她感到一阵一阵的心慌。
“雷铭的事情,你知道了吗?”简锦寻找话题开口。
简书看着眼前的酒牌,点头:“新闻铺天盖地,只怕没人不知道了。”
“那雷铭到底是不是……”简锦的声音变小了。
“我没有问。”简书开口,“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的。”简书说完,沉默了一秒,又开口问:“是不是,小锦?”
“我只是担心他的心情。”简锦转回身,去看面前的葡萄酒,忽略简书刚才问话的语气,分明是话中有话。他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简锦心虚地低头。
“度假村进展如何?”简书询问。
简锦摇头。“今天,可不可以不谈公事?”
“当然可以。”简书笑着上前一步,伸手去取简锦身后的酒瓶。简锦一惊,急忙后退,生怕碰到简书。咚的一声,人已经撞上了背后的酒架。
简锦吸气,简书靠得好近,咫尺的距离,简锦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在简书眼中的倒影。
简书直直地看着简锦的眼睛,微笑得醉人。“小锦,想谈什么私事?”
简锦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酒窖里好安静,没有任何遮掩,简书一定听见了。
简锦睁大双眼看着简书,脚下好像踩了棉絮一样,全身无力支撑。太近了!他太近了!
“你太近了。”简锦戒备地看着简书,开口道。
简书嘴角用力地忍住笑,垂下头。“抱歉,”简书语调里饱含笑意,道歉,“但是,小锦你挡了我的酒。”简书动了动手里的那瓶葡萄酒,因为被简锦压住所以拿不出来。
“对不起。”简锦一惊,急忙闪开,但是闪得太急了,脑袋又是一阵眩晕,脚下也无力,整个人向前倾倒。
简书眼疾手快,一把揽住简锦腹部将她扶住。简锦也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简书的衣袖。
“这次,是你要靠近的。”简书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简锦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从来平衡感都不好,对不对?”
“只是一时不稳。”简锦站直解释。
简书点头,伸手取出酒,两人向外走。
“现在还会跌下床吗?”简书又问。
哪壶不开提哪壶!简锦又羞又恼地皱眉。
简书看到了:“难道还会?”
“床够大就不会。”简锦咬着牙,语气凶狠。
“哈哈哈。”简书放声大笑,今晚的小锦让他如此快乐,看来以后要让她多喝酒。
“不要嘲笑别人。”简锦语气严肃,“身为简氏的董事长,这点儿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我不能二十四小时都是董事长,”简书不以为意,“又不是工作机器。”
“简氏现在让你很辛苦吗?”简锦询问,语气中多了几分关心。
“不会。”简书坦白地回答,转头看简锦的侧脸,思索了几秒,决定把话说完,“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他说什么?!简锦站住,抬头看简书,是自己听错了吧?
“等你回简氏。”简书也同样站定,直视着简锦的眼睛开口,“等有一天你能够平静地面对我,面对简氏的一切,等你回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平静面对简氏的一切?”简氏是她的死穴,一击即中。
“小锦,你恨我的,不是吗?”简书平静地开口,他一直都知道简锦的心情,正是因为知道,因为在乎,自己才这么无从下手,怎么面对她呢?说什么呢?
坦白自己的感情当然是简单的事情,但是之后的结果呢?总是想要个好的结果,所以才一直左右为难着吧。希望能给她幸福,希望自己能让她快乐,任何方面的阻力都不能出现,希望给她一个安静栖息的地方,希望自己能力所及的地方都能变成她老宅里的那间书房,让她可以放心,自在地生活。
就是因为想要给她最好的,包括自己的心意,所以才这么艰难吧。
简锦看着简书,心一下子沉进了谷底。
她恨他?简书觉得她在恨他吗?因为他抢走了简氏,因为她被他母亲赶出家门,所以她恨他?对啊,逻辑是这样的,她应该恨他才对。
为什么做不到呢?自己自始至终都知道,她根本做不到这件事的,一遍一遍地强迫过自己,最后发现真的好累。她全副武装地站在他面前,逼迫自己对他恨!要恨!
可是对方一个浅浅的微笑,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她的防线全部瓦解。
简锦只是觉得越来越恨自己,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意。
简锦只是觉得他太危险,要远离。
简锦的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想不出。
“你们终于出现了。”卓子衿突然出现,“外面闹酒荒呢。挑瓶酒都能挑这么久。”卓子衿笑嘻嘻地走过来,接过简书手里的红酒,看了看,“果然是瓶好酒,难怪了。”
“我去拿新杯子。”简锦转身想要离开。
“不用了。”卓子衿笑着开口,“我已经拿好了。厨师还做了蛋糕,你们快去吧,不然就没了。”
“呃,那我先去下卫生间。”简锦说完,转身离开。
“不是那个方向!”卓子衿开口喊,简锦全然不顾,她只是想要离开。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简锦加紧脚步。卓子衿在看,她不能跑,但是卓子衿在看,简书也不会追来。谁会在未婚妻面前追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妹妹。更何况,她和简书之间的纷扰太多,卓子衿一定听说过的,简书一定知道避嫌,他不会追来的,卓子衿在的时候——
“方向错了。”手臂突然一把被人拉住,简书冰冷的声音响在耳边。
简锦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人刹那间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
“小锦,这边。”简书不由分说地拉着简锦的手臂离开。她想要逃走,没有这么简单,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他不能再等了,她这胆小的样子,能躲上一辈子?随着她的性子,自己岂不是也要赔上一辈子?
“我不去了。”简锦喊,用力晃动手臂,想甩掉简书的手,“我头晕,我要回去睡觉。”
简书站定回头看简锦:“好,那走这边。”自始至终,他拉着简锦的手从未放开。
“简书!”简锦有些恼了。
“再闹,我就把你扛在肩上走出去。”简书依旧大步向前,恶狠狠地警告。
简锦终于妥协,不再挣扎,这一刻,她相信简书会这么做。
简书打开一扇门,将简锦推进去。房间漆黑,简书走进来,砰的一声关上门。
拨亮台灯,简锦一愣,目光不自觉地观察这间房间,屋里的桌子,椅子,靠墙的书架,落地灯,这里……和老宅的书房……一模一样。
“说话。”简书走到简锦面前,面对面地站着,皱着眉有些烦躁的样子,“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054.
相信命中注定吗?相信缘分吗?有的人如何挣扎都无法留住,有的人如何推拒都不会消失,是不是?
——简锦
勇气!勇气!简锦吸气,看着面前威仪的简书。总有一天要面对的,摊牌的时候到了。
“我要简氏。”简锦骄傲地昂起头,直视简书的双眼,“我并没有说简氏应该属于我,但我要简氏。”
简书低头看着简锦沉默,许久后缓缓呼出一口气,嘴角挂起微笑。简书转身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慵懒,双眼深沉地看着简锦,眼睛深处燃着火。
“与你无关,与你母亲也无关。无论是谁在这个位置上,都会成为我要打败的敌人。”简锦坦白地承认。
她是简家人,简家优秀的血液也许不能帮她猜透爱情的模样,但是为商这种小事就简单得多了。
父亲出事时,她不过十六岁,不到法定年龄继承公司,她必须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或者简母上台,或者她变成别人的傀儡。分割遗产时,简母已经羽翼丰满,她无力抗争。就算不是简母,也一定还有别人,她的敌人并不只是简书母子而已,而是所有跃跃欲试的董事会成员。没有个人恩怨,只是很不巧地,大家刚好都想要同一样东西,所以变成了敌人。
逆境之中,她最有利的选择,就是简书。简书赢,她就还有机会赢回来;如果简书输了,简氏便彻底与她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