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给您造成的困扰,我愿意出面同您先生解释,当然,我也会邀请秦子章先生前来,大家一起把误会解开。”简书开口,“我简氏也愿出全额广告费用,替您正名,请记者来开记者会。您放心,只要您没有做过这件事情,简氏一定会帮您恢复名誉。”
苏女士的脸色已经由一开始的红晕,变得苍白,随着简书的话,越来越苍白。
“不,不用了。”苏女士摇头,“我只是一时情急,乱了分寸,我不想闹大。”
“呵呵,恕我直言,苏女士。”简书微微一笑,“此事已然闹大,不过简氏从来不会不问是非曲直,一味保护自家人。将那样的照片公诸于众,确实是简锦的错。尽我所能恢复您的名誉,是我唯一能做的,请您不要推辞。”
“不要!不要!不要再发新闻了!不要闹大!”女人头摇得更快了。
“苏女士,请您相信我的决心。”简书沉着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的反应,“此事一定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我一定要为您正名,权当是简家的歉意。”
“不要!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我只是受人——”女人说到一半,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简书嘴角的笑意忽然加深了,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无人发现。
“受人?”简书皱眉,“受人什么?”
“受人要挟?受人挑拨?”一旁的经理惊讶地喊道,女人脸上的神色一僵。
“受人要挟?受人挑拨?”简书佯装惊慌,“什么人?”
女人慌乱得无措,不知如何应对,突然伸手开门。
简书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挡住,同时用手扶住门。女人惊恐地抬头,简书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低低地开口。
“告诉我名字,我可以不告你。”
044.
没有人真的消失,没有故事真的结束,只是好坏交替,一个将一个取代,一事将一事覆盖。这样想,有没有安心些?
——简锦
各家报纸再度沸沸扬扬,说什么秦子章勾引有妇之夫,下堂妻心不甘掌掴富家女。图文配得好精彩。简锦是幕后黑手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公司同公寓每日电话被打爆,楼下更是总有记者埋伏。无处可躲,简锦最终跑回老宅躲清净。厚厚的门一关,简锦又回到从前的书房,一个人的书房。
书架上的书静静地矗立着,时间更迭,它们却依旧故我。一个人瞬间的思想可以被永恒地镌刻,这就是书本的魅力。
父亲很喜欢唐诗宋词,但是却对简锦说,不可深陷。里面的情感太强大,如果不注意,很可能会迷失自我,更会觉得无所适从。
简锦打开书本,看着眼前的一首词出神——锦书谁寄相思语。天边数遍飞鸿数……
“秦先生,可否过府一叙?”简锦给秦子章打电话,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地址。”秦子章开口,不咸不淡的语气。简锦简明报出位置。
半小时后,敲门声响起。秦子章站在门口,手捧一束鲜花儿,对简锦淡淡地微笑。这人完全没有被打倒,简锦顿生敬佩。
“喝茶?”简锦笑着接过花儿,提议道。
“好,谢谢。”秦子章点头,自己坐到客厅沙发上,伸手打开电视。
屏幕上跳出一个女主播。“整点新闻最新报道,轰动全国的江南秦子章事件,目前又有新进展,据有关人士称,此次爆料的幕后人选,很可能另有其人。我台最近接到的一次匿名电话称,此事与新近成立的锦书公司的简锦女士无关,与标的案也无大关联,只是时间刚好巧合。”
简锦端着托盘走到客厅站住,屏幕上是那日她被打的视频。
秦子章猛地转头发现简锦,急忙关掉电视。“对不起,害你被连累。”秦子章站起身,面对简锦,内疚地皱眉。
“你一直知道的,为什么不说清楚呢?”简锦轻轻地询问,并无责备之意。果然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幕后的始作俑者是如今江南的总经理江芹,江总的独生女。
简锦第一次见到秦子章叹气、无可奈何的样子。
秦子章缓缓地坐到沙发上,前倾着,双肘支在腿上,低着头。
“我不能娶她,我不能爱她。难道我还要阻止她恨我吗?”秦子章低着头,眉头皱得深深的,深得解不开。
“你真的不爱她?”简锦看着他的样子,不爱一个人,才不会这么痛苦。
“曾经……很努力地爱过。”秦子章略显疲累地笑笑,仰脖倚在沙发背上呼出一口气,“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话你听人说过吧?”
简锦在一旁沉默。
“真的……”秦子章苦笑了一下,“有不同世界这种现实,让人泄气的现实啊。”
江芹是个很标准的好女孩儿。身为江南的接班人,传说中的富二代,她和简锦有很多共同之处。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她们都需要更努力地奋斗,去让人们努力忽略她们和男人间的性别差异,希望更单纯地作为一个平等的人看待。
现实逼迫她们放弃女孩儿的那些甜蜜幻想,比起等待王子的公主,她们的故事更贴近中国历史上的公主,或者和亲,或者夺权,或者摆布别人,或者被人摆布。江南会是她的天下,她从小便有这样的认知,这点也同简锦很像。
但是,秦子章却出现了。命运恶劣的幽默感,将这个男人带入了她的世界。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晚礼服,头上的发冠闪闪发亮。”秦子章闭着眼睛回忆着他们的初见,“我见过很多漂亮的姑娘,却是第一次见到公主。她那种高贵气质,让所有人都失色了。”
简锦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公主的骄傲他有准备。只是后来他才发现,原来骄傲的不只是公主,公主的朋友,公主的亲信,公主的家人,所有人都昂着头,鼻孔朝天地看着他。
在那个骄傲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有价码,包括爱情。他的爱情,因他的人,变得廉价。心高气傲如他,怎么可能为爱委屈尊严?
“没有努力?”简锦轻轻开口。
“呵呵。”秦子章摇头苦笑,“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
“就这样结束了?”
“我承认我也是骄傲的,无论是不是自卑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秦子章开口,“而且,商人做久了,就会考虑利益得失,明知道是赔本的买卖,就算怎么说服自己心甘情愿,也做不了。这就是现实。”
“就好像现在女人相亲要求男方有车、有房、有存款,然后被人说成拜金。”秦子章伸出食指摇动,“男人相亲时不也是看模样看身材,还要看教养看谈吐。这都是现实而已。”
“拜金同好色,不正好天生一对?何必把别人说得不堪。”秦子章微微一笑,“饮食男女,半斤八两,苛责别人之前,自己要先揽镜自照。”
“呵呵。”简锦笑出声来,“够尖酸,够刻薄。”
“其实,男人比女人更虚荣。”秦子章笑德有些苦,“只是我们虚荣得很低调。”
“说起低调的虚荣。”简锦接话,“何时来锦书?锦书很低调。”
“我有合约,两年之内不能进同行业。”
“我是度假村,江南是餐饮,不算同行业。”简锦看秦子章要开口,急忙接着说下去,“这是法律说的,不是我说的。”
“现在还想要我?”秦子章伸手指指电视,“我可是你这一巴掌的元凶。”
“你知道就好。”简锦突然粲然一笑,“你的薪酬要重新谈了。”
“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啊。”秦子章大笑。
“对不起,我是商人。”简锦微微一笑,然后又开口,“我需要你来。”
秦子章收敛笑意,转头看简锦,身体又恢复了前倾的姿势。
简锦转头迎上秦子章的目光,脸上写满哀伤的坚定:“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相信自己可以赢的理由。”
人很容易迷茫,很容易困惑。顺着一条路走得太久,突然面前出现岔路,人会变得无措。
转日新闻又登出:日前有目击者称,简锦老宅密会秦子章,今天传出消息秦子章担任锦书总经理职务。
所有人都云里雾里,简锦不是那个幕后黑手吗?她故意贴出那些照片,害秦子章丢了工作,怎么会邀请秦子章去锦书呢?更解释不通的是,秦子章为何会去呢?难道散发照片的不是简锦,是别人?
报纸再刊,那日闹场的女人垂泪道歉,说自己受人挑唆,一时情绪激动。她听到了秦子章出任锦书总经理的新闻,相信简锦是清白的,自己是被坏人利用,希望简锦原谅她的行为。
至于是受谁挑唆,女人只是一味哭泣,再也不肯多说。并不需要抹黑一个才能洗清一个,只是单纯地洗清一个,这样最好。
舆论终于偃旗息鼓,大家都认为这是一场闹剧,不愿再陪着玩儿下去。无风无波,秦子章走马上任总经理职务,处理公司大小事宜,瞬间转移了攻击目标。简锦安静地留在老宅,读书看报,给自己放假。
福兮祸兮,人的眼睛永远也看不明白。
045.
不要痛呼命运不公,当你抱怨人家香衣富贵时,可有想过,人家辛苦劳作,悬梁刺股时,你在何处?
——简锦
简锦日益享受这种生活,安静地在老宅中度日,读书休憩,自己给自己做饭。外面一切纷扰似乎是上辈子的事,这一世她独守一间老屋,等着窗外玫瑰花开。
忙里偷闲,简锦珍惜得很。有人敲门,简锦放下手中的土豆,围着粉色的围裙去开门,多半是陆楚桥或者秦子章来给她送文件签字。
打开门,门里门外,两人都愣住了。
简书站在门外,看着简锦的装扮,一脸古怪地皱眉,嘴角松松紧紧,极力地忍耐着。
简锦打开门,侧身请简书进来。“你可以笑出来。”
“不不,”简书抿着嘴急忙摇头,“我只是吃惊而已。”
“喝茶吗?”简锦转身走进厨房,简书为何事而来?简锦在心里自己问自己,却不问简书。如果有事,简书自然会说的。
“好啊,谢谢。”简书点头,随着简锦走进厨房,看到料理台上堆着五色果蔬,“你真的在做饭?”简书的疑问脱口而出。
“这话是什么意思?”简锦不满地皱眉。
“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做饭。”简书自觉地笑着走过去,挽起衣袖洗手,然后熟练地拿起菜板上的土豆,“要切片?切丝?还是切丁?”
“切丝。你这么远来就是给我做饭的?”简锦笑着将茶递过去。
“不,我是来找本书。”简书笑着回答,手下利落地将土豆切成细丝,刀法专业,“家里没有,也许忘在这里了。”其实做饭、找书都是借口而已吧,他只是想和她见面。
“哪一本?”简锦努力掩饰住心里的惊讶,递上卷心菜。
“没事,等下我自己去找就好了。”简书手下好像变魔术一样地忙碌着,很快,所有食材都准备妥当。
“接下来要做什么?”简书转头问简锦,额头上已经忙碌出汗珠。
“去找书。”简锦笑着取过简书手里的刀,率先走出厨房,“如果你要吃我做的饭,就先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好,这样救护车来接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安心地跟着去,不需忙着交代让我帮你找书带去医院了。”简锦玩笑着推开书房的门。
“呵呵。”简书忍不住笑出声。简锦这种偶尔冒出的古灵精怪的思想到底来自哪里呢?绝对不会是父亲,也许是母亲。
“脸上好些了?”简书转头,看向简锦的脸颊。
“早已没事了。”简锦笑着摇头,手指在书脊上游走,她的手指游走到一本书面前突然停住,转头看简书,“真的不疼吗?”
简书一挑眉,立即明白,她问的是之前简母打他的那一巴掌。
“霎时不知身在何处。”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说实话了。岂止是那一下,之后三四天都是火辣辣的疼。
“那你干吗要挡?”简锦抬头看简书,柔柔的笑意,温和迷人。
“年轻冲动?”简书假装思索着皱眉,嘴角带着笑意地一笔带过。
简锦看着简书,沉默了几秒开口:“你没有义务保护我的。”那次是,这一次也是。她知道那女人出现道歉,一定是简书做了什么。
简书浅浅一笑,沉默。简锦转回头,手指继续游走。
简书安静地看着简锦的背影。不,他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