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对面的人明显没有想到，简锦不降价，竟然还往上涨价。开玩笑吧！她知不知道行情啊？
简锦平静地微笑着看着对面的人点头。没错，她没说错。
简书在文件后皱眉，然后慢慢将文件放下：“我想和简小姐单独谈一下，麻烦各位稍等。”简书说着站起来，率先走出去。
“抱歉。”简锦站起来，走出去关上门。大门关上的一瞬间，简锦清晰地听到会议室里所有人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说说你的真实想法。”简书打开办公室的门，坐到办公桌后，同时伸手示意简锦坐在对面，整个动作干净利索，有着指点江山的气魄。
“90%就是我的真实想法。”简锦笑着坐下。
“80%已经是很丰盈的利润了。”简书公事公办地开口。
“那是雷源的价格。”简锦不温不火，像极了一个人，“既然我来谈，我要求的价格是90%。”
“没道理你开口，我就给你。”简书笑起来，笑得有点儿苦。话是如此说，可哪一次她开口，他不是予取予求呢？或者说，简锦都不需开口，他就已经先一步想到，送给她了。
但是，简氏是简氏，他是他。
“这是自然。”简锦点头。
“那么，说吧。”简书看着对面的简锦，突然觉得陌生，“你的筹码是什么？”
“我离开启明。”简锦微笑着开口，看到简书的脸色一僵，眉毛开始聚拢。
“我的筹码就是，我辞职，离开雷氏。”简锦再重复一遍。
简书皱着眉看她，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你把所有一切都写在脸上，难道不怕对手读到吗？”简锦笑着用手指着简书皱得像山一样的眉头。
“你要离开启明？你不过才上班两个月。”简书表情严肃，不像是双方谈判，倒更像是家长教育孩子的语气。就差多加上一句，切勿好高骛远。
“你觉得我该一直待在启明？”简锦笑着站起来走到简书身边，看向窗外，高处之下，蝼蚁一样的苍生，密密匝匝。
“重要的是，你觉得你应该在哪里？”简书开口。
“真的吗？即使伤害到简氏也没关系？”简锦笑着转头，看到简书的脊背一僵，他如此容易显露情绪吗？简锦好奇。
简书沉默地转头，一双眼睛锐利得几乎要刺穿简锦。
简锦转身，继续看向窗外，拒绝同简书的眼神接触。“找工作时，我养成了每日关心新闻的好习惯。然后，就在我同意加入启明的那天，我很凑巧地看到，金融版，简氏的股价好像很不小心地跌了一下。”简锦转头看简书，微笑，“当然，是很小很小的一下。”
简书挑眉，大脑开始搜索关于简氏股价的消息。现在经济形势不明朗，大家都人心惶惶，各种因素导致股价经常奇异波动，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简锦说的话，并不是不无可能。
“我记得评论员当时说，简氏继承人一事一直不甚明朗，现在简家的继承人之一，竟然跑去启明公司上班，不知是何原因。是简书排除异己，还是简锦对家族企业不满？”
听到简锦的话，简书的嘴角突然微微抖动了一下。
“任这两点，哪一点都不好办啊。”简锦看着简书，故作苦恼地皱眉，嘴角却带着狡猾的笑。
“请继续。”简书垂下眼，嘴角藏着笑意，简锦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不过，简锦太清楚自己的价值，对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呢？
“双赢，或者双输。”简锦总结。
“先说说双输。”简书挑眉。
“谈判破裂，我继续留在启明，错失如此良机，估计以后就是一月几千块薪水，然后一辈子。”简锦语气哀戚。
“呵呵。”简书轻笑。
“别笑，这只是我，简氏就要困难多了。”简锦轻轻地说，“简氏的股价会再次下跌，兄妹谈判竟然破裂，由此可见坊间关于兄妹失和的谣言多半是真的，这一定会动摇股民的信心。简氏一向以家的概念立足于同行之中，这是多响的一个巴掌啊。”
简书点头，简锦的确说得有理有据。
“那么，双赢呢？”简书看着简锦神采飞扬的样子，突然想起雷铭的话，简锦真的不是小女孩儿了。那个箍着蕾丝发带的小女孩儿，再也见不到了吧，简书心里突然一阵酸涩。
“合约谈妥，流言不攻自破，简氏形象回归。”简锦轻松地公布答案。
“可是，你的工作没了。”
“我握着一张90%的合约回启明，还用担心以后的工作吗？”呵呵，只怕消息一传出，她就能拿到至少十个offer。
她需要一张90%的合同。
雷源要拿80%这个数字去说服董事会，震惊董事会，她就需要一张90%的合同去震惊雷源，震惊启明。
简书低头不语。的确，简锦说的都是对的。但是对一个刚出学校的人来说，这样顺利的成功，也许并不是件好事。任何人都要面对挫折，简锦更应早早作好准备。
“我并不是要90%。”简锦见简书沉默，又开口道，“我只是比原定的计划多加了10%。只是10%而已，与简氏的股价相比，我的要求简直是九牛一毛。”
简书沉思了良久抬头，一双眼睛网一样地铺天盖地，简锦一丝一毫的举动，尽收眼底。
简锦心中一惊，急忙提醒自己不要乱，要沉住气，绝对不可乱了分寸，哪怕一丝一毫，简书都不会错过。
“难道不是吗？”简锦开口，微微透着紧张。
简书依旧只是沉思一般地看着简锦，好像简锦脸上有什么答案他可以寻找一样。突然简书微微一笑，低下头去。“是的。”
是的，简锦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儿了。
026.
小锦，保护自己。你记得要保护自己，特别是，对面是我的时候。
——简书
“结果如何？”陆楚桥下班，第一时间去敲简锦的房门。
简锦微笑不语，看着陆楚桥。
“好消息？”陆楚桥看到简锦的表情，一颗心落地。
“我答应辞职。”简锦开口，这是必需的牺牲。
陆楚桥当即皱眉：“简书的要求？”
“呵呵，不是。”简锦摇头，“是我自己提出的。我只想到了这一点可以交换，再无其他。”
陆楚桥看着简锦浅浅的笑容，人沉默下来。“你有这样的成绩，不难找到工作。”
“我知道。”简锦点头，她当然知道。简锦转身走到露台上，推开窗。夜风撩起她的长发，人也变得冰冷些，“只是忍不住要和他比较，然后就觉得泄气啊。”
“你这是在折磨自己，你们的起点根本不同。”陆楚桥开解道。
简锦站在阳台上，背对陆楚桥。她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却根本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你应同他保持距离。”陆楚桥看着简锦的背影冰冷地说。
简锦的背影一僵，他慢慢转身。“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简锦直视陆楚桥的眼，“这点儿信任，你还是有的吧？”
陆楚桥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嘴角现出一抹让别人很难察觉的笑意。也许，连他自己也未发觉。“当然。”陆楚桥回答。
“真的吗？”
“千真万确。”陆楚桥走近。
“那为什么要阻止他的出现？”简锦轻轻地问，“毕业典礼的那天。”如果不是美媛突然跑上来拥抱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简书在门外，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了。
“你觉得我为何会这么做？”陆楚桥反问。
“你不相信我有理智。”简锦回答。陆楚桥的判断是正确的，她听到美媛的话时真的有冲过去见简书的冲动，接着她就看到了陆楚桥，所有的理智霎时间回归。陆楚桥是她的警钟，是她的理智，时刻提醒她，什么才是她最终想要得到的。
“呵呵。”陆楚桥低沉地笑，笑声在喉咙深处滚动，“我相信你的一切。可惜，只是我而已。”陆楚桥双眼毫无波澜地看着简锦，好像冰冻的湖面，“如果简书和我一样相信你，他就不会被我阻止了。”
“呵呵，我相信你的口才。”简锦也笑了，“陆大律师的本领谁人不晓？舌战群儒，口若悬河，把死人说活都不是问题。”
“说活死人自然简单。”陆楚桥笑着坐起来，“别忘了，那可是简书。”
“呵呵。”简锦笑着摇头，这可是很高的评价了。
“关心则乱。”陆楚桥继续说，“你不需要一个思维混乱的帮手，你需要的是一个头脑清晰的对手。最可怕的，就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陆楚桥看着简锦，突然邪恶地微笑，“简锦，你要知道，爱情总是让人疯狂的。”
简锦转头沉默地看着陆楚桥，沉默着，沉默着……
“哈哈哈！哈哈哈！”简锦突然大笑，“哈哈哈！你说，你说爱情！”简锦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斜倚着阳台的栏杆，眼睛迷蒙地眯着。
陆楚桥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简锦的反应，只是微笑着看着简锦。
一两分钟后，简锦的笑声终于平息了些。“几天不见，你会说笑话了。”
“我一直有很出色的幽默感，只是你不懂欣赏。”
“呵呵。”简锦笑得双肩抖动，仰头看陆楚桥，“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原谅你。”陆楚桥点头，神一样地低头俯视简锦，“你要学会坦白，至少，对自己坦白。”
“你对自己坦白吗？”简锦看着陆楚桥，挑衅的目光。
“我不会欺骗自己。”
“你是说我在欺骗自己吗？”
陆楚桥摇头笑着，走过去单膝跪下，同简锦平视。“简书比较勇敢。”这时他的眼睛已经像湖面一样的无波，“这点你可要比一比？”
“你！”简锦顿时好像被火烧起来一样，怒气升腾。冷静！简锦对自己发出命令。陆楚桥想激怒她，她偏不让他得意。他太清楚她了，她的优点缺点，她的死穴。所以，陆楚桥只要轻轻一点，一击必中。
“我要简氏。”简锦开口，语气变得冰冷十足，“我只要简氏。”
陆楚桥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目光在简锦的脸上搜索着，试图揣测简锦话中的真假。
“为了简氏，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抛弃。”简锦直直地看到陆楚桥的眼里，“对，所有的一切。一切里包括你，包括我，包括简书。还有那些无聊的爱情、骄傲、自尊等。所有你能想出的，想不出的，觉得我会需要的东西，我舍不得抛弃的东西，还有人。”
陆楚桥看着简锦，眉头变得微皱。
“我都可以抛弃。”简锦说着伸出右手，打出一个响指，“Likethis.”
“许文珊的女儿，不会这么愚蠢。”陆楚桥看着简锦，眼里有毫不遮掩的失望和心痛。
“真可惜她没机会教我这些。”简锦冷冷地回敬。
陆楚桥双眼顿时圆睁，震惊的表情一闪而过，他噌地站起来，转身大步离开。房门用力地被关上，声音之大让简锦一震，地都跟着颤动。
简锦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许久，才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无法做到坦白，从来没有坦白过。简书也许可以坦白地活着，但是她做不到。欺骗自己，隐瞒自己的心意，这才是她的生存之道。没道理你一边可以享受人间的幸福和快乐，一边又祈祷不会受到伤害。世上并无双全之法，所以要么都接受，要么都放弃。
她选择都放弃。没有朋友，就不会被利用；没有投入，就无所谓被伤害和辜负。
最终她要的，她能得到的，只有简氏。而其他那些事或是人，都不是她能企及的，既然命中注定是得不到的，她又何必坦白呢？
这是胆小的选择。是的，她承认她胆小、懦弱，不愿冒险。
她输不起。
赌注是简氏，是父母一生的心血。
她输不起，她一定要赢！
赢得不漂亮，但是，她要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