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为,如果每年筹集到300万英镑,那么伦敦目前存在的一切苦难就都可以消除了。但是事实上,即使投入这些钱,苦难也不会消失,甚至会持续增加。这是否因为那些慈善家捐赠的财物除了无法克服的一些苦难以外,同时又在无心地制造出自以为可以消除的苦难?那些好吃懒做、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们,倘若他们看到有人毫不费力,依靠施舍就可以维持生存的话,他们也就不会去努力工作,用自己的劳动来维持生计了。如果我们靠节俭、细心获得的一切,都可由慈善家捐赠给我们,那么谁还愿意坚持过一种节俭、精打细算的日子呢?一个无须付出的人,竟可以轻松地得到只有付出才能获得的所有好处、舒适和享受,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方式,难道不会使一切的努力、尊严和自立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吗?人们设立的这种慈善捐赠的机构,难道不是在诱惑他们去放纵、去挥霍、去浪费,走向永远贫穷的不归路吗?
不知道努力、奋斗、争取幸福快乐的人通常是最容易得到别人帮助的幸运儿。我们使最卑劣的人过着最舒适的日子;而那些努力工作,依靠自己的能力维持生活的人们,却往往要为这些一无是处的人的生存支付大量的济贫款。慈善事业的本质就是向社会上最腐化、无耻、堕落的那一部分人伸出援助之手,但是人们对那些努力挣扎、艰苦奋斗、诚实不讹的人却不闻不问。就像卡莱尔说的:“哦,我善良的朋友们,你们的处事方式就是只要事情还能将就,就不愿意去干预,反而用新税率、新的财产估价方法,把它抓得牢牢的,直到它失去任何作用,甚至是完全腐烂。但是,这个时候你们还是紧攥着它不放,并且说:‘快,我们有必要再帮帮它。’”
单纯地施舍财物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纵容,而且在通常情况下,它还是一种恶习;因为纯粹施与穷人钱财并不能从根本上达到慈善的作用。不久以前,一位作家说:“德行可以导致人们犯下罪行,虔敬可以造成亵渎,聪明可以使人表现得愚蠢,但是这一切也许都比不上由于仁慈而导致的残忍。世界上,智者所做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为了弥补那些好心人所犯的过失。”
已经辞世的里顿勋爵曾说:“社会上的慈善事业,实际上已经成为人们对肆无忌惮的懒惰、堕落和无耻的一种奖赏。当我们感受到这一点,并且了解到人类智慧中所包含种种误解的时候,我们的内心会因此接受一个多么不幸的教训啊!它是多么地浪费人们的同情心啊!个人的过失,给国家的道德品质造成了多么大的扭曲啊!慈善行为是一种可以满足人的骄傲心理的情感,也是一种贵族式的感情!当穆罕默德同意淫乱——这最无法控制的罪恶——存在于社会上时,当他鼓励慈善——这最易于实践的美德——在社会上广泛发展的时候,他证明了自己是一个赋有洞察力的人。”
伦敦的一些神职人员认为,慈善事业与宗教的传播不能同日而语。例如斯通牧师认为,“当一位牧师在看望穷人的时候,如果他的手里只拿了一本《圣经》,而不是面包、毯子或者钱币的话,他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出现这种现象并不奇怪,因为我们现在设立的慈善救济金体制,正是在教唆人们养成贪图享乐、追求物质享受的恶习,并且证明他们的那些私欲是多么的合理。上帝赐予我们一个最重要、最有益处的教训:人的生活状况必须与他的行为、事业有关。但是我们设立的这套救济金体制,并没有使人们真正用心地领略这个教训,而是告诉他们,贫穷本身就一种获得救济金的理由。换句话说,这种体制就等于是鼓励他们放纵、堕落、奢华、欺诈。”而真正的慈善家,会努力地消除人们的种种不幸,抵制人们对救济的依赖心理和改变贫穷人民的生活。真正的慈善家尤其会尽力地帮助穷人实现自立。这也是“教区妇女传教协会”与众不同的地方。她们在伦敦的几个教区,和穷人们进行亲密、友好的沟通交流,在许多方面努力地帮助他们。但是她们并没有在教区内大量地施舍钱财,她们追求的目标而是把帮助穷人自立,使他们能够感到自己拥有自立的能力,从而可以提高他们的品质。在各个阶级中,慈善事业都很大的发展空间;但是在地位较高的女妇中,如果能够找到一个愿意参与这项事业的人的话,那将是最令人高兴的事。
近年来,社会上涌现出了大量的慈善组织协会。他们纷纷发现了许多更合理、更完善、更能体现基督教精神的慈善形式,这让人感到欣慰。这类协会的工作内容十分广泛,例如:改善工人的住宅;为大众建造澡堂和洗衣房;为工人、海员和仆人建造舒适的住房;培养工人养成节俭并且能够为将来着想的习惯;让人们充分享受到知识的好处。只有这些协会,才是真正地为人们着想,帮助人们树立信心,使人们真正做到自立,而不是剥夺人们自立的权力,更不是瓦解人们原本坚定的信念;只有他们——真正的慈善组织,才值得我们称赞、鼓励。他们改善了人们的总体状况。应该说,他们是博爱精神的最高体现——他们不仅有高尚、良好的动机,而且还愿意追求美好的结果。
富人们,在他们临死的时候,总是格外地关注自己的钱财。假如他们从未结婚,没有财产继承人的话,他们就会因为终身累积下来的财富无人继承而感到烦恼,因为他们不能把这些财富都带进坟墓里,他们不知如何处置这些钱财。这时他们就必须立下遗嘱,把财产转让给某人。从前,有一个富翁,为了要净化自己的灵魂,把他的大部分钱财都捐给了社会——现在许多人也许仍然这么做。他的钱一部分用来创建救济院,一部分用来修建医院。富人们累积下来的钱财,最终都是用作施舍、慈善事业,分发给了穷人;或者散发给那些与他们同宗教、同行业的人。今天富人们依然采用这种做法,但是这种做法往往给受益者造成灾难。例如,埃尔温有一个叫弗格森的富翁。在他临死的时候,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的钱财。虽然他的财富已经超过50万之多,但是这笔巨款却不能为他延长一个小时、哪怕是一分钟的生命。他请来两位牧师帮他立遗嘱,并且要求在他死后,将这份遗嘱公布于众。弗格森将一部分财产分给了他的亲戚——其中多数是穷人。拿到遗产的亲戚中,绝大部分的人都放弃了工作,终日饮酒作乐,奢侈挥霍,甚至于有些人因此而丧命。左邻右舍对他们的行为表示深恶痛绝。另外一些人,虽然不喝酒,但是也丢下了工作,追求一种奢华、享乐的生活。总体上说,弗格森为他的亲戚留下的这笔遗产,除了给他们带来灾难以外,毫无益处。但是另一方面,那些受托管理他的慈善事业的人们,从他的财产中拨出一部分,用来设立了3项授予优秀人士奖学金的机构;对于他的捐赠,可以说有一部分还是发挥了较好的作用的。
斯蒂芬·杰拉德是美国的一位大富翁。他去世后的遗产捐赠方式就与其他富人不同。杰拉德是一个孤儿。从小他就在一艘客船上做侍者,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他就开始了他的首次航行,目的地是北美。杰拉德几乎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没读过几本书,也不认识几个文字,他唯一追求的就是能够多挣一点钱。终于他开了一个小店。当他在纽约的水街居住的时候,他爱上了一个叫波莉·卢姆的姑娘。波莉的父亲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并且阻止他们结婚。但是杰拉德坚持不懈,最后如愿以偿娶了波莉。可是这场婚姻实际上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完美。由于妻子对他没有丝毫感情,他变得性情乖戾、暴躁。于是他离开家出海远游。在他40岁的时候,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帆船,在纽约、费城和新奥尔良之间开始了海上贸易。
后来杰拉德定居于费城,成为了一个商人。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意上,因为他决心要成为一个富翁。虽然杰拉德已经积累了一些财富,但是他还过着极端节俭的生活,不管什么工作,只要能够挣钱,他都来者不拒。杰拉德对待生活的态度是麻木不仁的,他完全被挣钱的欲望支配着,对于他开来说,生活就是无休无止的劳碌与奔波。但是我们要记住,杰拉德的家庭生活并不是快乐的,假如上帝能够赐予他一位令他感到幸福、满意的妻子的话,他就会变得温和、热情得多。他与波莉共同度过了近10年的痛苦时光,之后她患了精神病,在宾州医院里住了20年后离开了人世。
事实上,在杰拉德的心中,并不是仅仅充满了坚硬、严厉和麻木,在他的潜意识的深处,存在一些非常人道、仁慈、平和的东西。1793年,费城流行黄热病,杰拉德在这段时期就表现出了他天性中最美好的一面。当时,黄热病夺去了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人人处于恐慌之中,就连医院里都找不到一个护士来照看病人,因为当时人们认为,照料病人就等于自寻短见。
暴君,不为钱财所动,不受美色所诱,
它的威严使一切都变得枉然;
穷人,没有朋友,更没有随从,
他们只有在救济院里——穷人的家,与世长辞。
越来越多的人感染了黄热病。就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杰拉德将他的生意抛到脑后,主动担任起公共医院的主管职务,并且任命彼德·海姆为他的助手。他的生意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公共医院中,杰拉德发挥了他惊人的组织能力,他的工作也立刻取得了很好的成果。从前混乱不堪的医院,现在到处都是那么井然有序,干净整洁的景象代替了从前的污浊杂乱,节俭代替了浪费,警惕代替了疏忽大意。杰拉德使医院中的每一个病人都得到了细心、周到的照看。有时他会亲自去照看那些忍受疾病折磨的病人,并且伺候那些病情严重的患者,甚至是主动料理死者的后事。最终,灾难结束了,杰拉德和他的助手海姆又回到了他们从前工作的岗位上。
凡是参观过费城贫民窟的旅游者,都会在他们的笔记上记下这样的一段话:“斯蒂芬·杰拉德和彼德·海姆,他们都是委员会的成员。当年社会上流行一种可怕的黄热病。他们注意到,如果医院里没有合适、尽职的主管的话,病人们很可能就会被拒之门外。出于同情,他们主动要求担任医院的主管职务,而由此激起、引发的惊奇和结果,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只能想象,而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