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安奇刚气势极盛,脸上却轻描淡写,不肯失了礼数。若是换了旁人,遇见了这般情状,心中不免都是打个唐突,那安奇刚年纪虽轻,在刑部多年,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一股杀伐之气。便是欧阳霖在旁看了他的眼神,也知他动了真怒,忙去拉他,说道:“安大哥,你”
殊不知方晖旧约盟出身,自小刀光血影,却是见惯了的,又兼在九华山上是玄济门下,惫懒惯了的人,于安奇刚的气势全然没放在心上。当下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武功好不好,小弟初出江湖,要跟人比过了才知道,便如适才那帮锦衣卫的脓包,或许我武功不赖。”
欧阳霖听他不说“北镇抚司”,偏挑“锦衣卫”来说,却是满不在乎,眼见安奇刚又要说话,说下去越说越僵,俏脸一沉,说道:“方大哥,话不能胡说!”
方晖哼了一声,道:“三个人两匹马,却怎生走法,我跟欧阳姑娘本来行行走走,有劳安大人快马去前面买匹马等着,我们随后就到。”
安奇刚见欧阳霖斥了方晖一句,心下宽了宽,也不计较,翻身上了马,说道:“前面数里,便有村镇,我在那里恭候二位便了。”也不多言,拍马而去。
方晖望他匹马绝尘而去,嘿嘿冷笑了两声。欧阳霖低头道:“方大哥,这安大哥我从小相熟的,得罪了你,你莫怪他。”
方晖也不接口,转而问道:“你这刑部的安大哥,武功高的很么?”
欧阳霖仍是低声道:“这安大哥,是世承的锦衣卫,自小时候,很照顾姐姐和我,后来姐姐去了刑部好像也是他举荐的,说是现在南北派争得厉害,父亲早亡,还是刑部安全着些。武功高不高的,我却不知,小的时候他倒是经常指点我功夫。”
方晖心知欧阳霖内外功夫,都是不低,那对通点峨嵋刺,尚没怎么见她使过,那安奇刚既然指点她功夫,那么想来功夫非同一般。当下调笑道:“呦呦,那就是青梅竹马了,怪不得刚才那副架势,恨不得一口水平吞了我。”
欧阳霖脸上一红,嗔怪道:“该死的小房子”
行不出数里,前方果然一个小镇,安奇刚正坐在路边饮茶,除了自己坐骑之外,树上另拴着一匹枣红马,那马皮毛光亮,浑身上下无一根杂毛,火炭一般,极是神骏。
欧阳霖一见那马,奔了过去,笑嘻嘻地问:“安大哥,这样好看的红马,这小镇上也有得卖么?”
方晖冷冷地道:“安大人这马不是买来的,是预先备在这里的,是打算去湖州城里接了你或劫夺了你,在这里乘马跑路的。”
欧阳霖心思转得也是极快,一想方晖之言不错,当下向安奇刚道了声谢,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方晖继续接口道:“心思倒是用得足,周到却未必,如是跑路,骑这样一匹马,路上都不用做记号了,追来的人一问就知道了。”
欧阳霖见方晖一而再,再而三地插话,心怕安奇刚生气,偷眼望去,却见安奇刚仍是端坐着喝茶,半点没瞧方晖,心下稍安。
三人一路向北,距无锡城外尚有三四十里路时候,天色已黑,好在无锡是江南富庶之地,城外村镇,也所在非少。三人寻了一间较大客栈,要了三间上房,住了下来,本是打算晚餐胡乱吃一口,不想无锡的糖排骨和白鱼,虽是乡间口味,却着实不错,方晖和欧阳霖赞不绝口,那安奇刚却只是笑笑。
当晚入夜,方晖默行了一遍乾坤挪移功法,只觉第一层之中,内息已通畅无阻,及至略想一想第二层,稍一运力,便觉不可琢磨,奇经八脉中翻江倒海一般。方晖大惊,收敛心神,不敢再练,想是自己内力相距太远,稍有贪心,便有走火入魔之虞,当下不敢再练,静静躺了下来。
昏昏欲睡之际,忽听得窗上有啄驳之声,方晖一惊即起,却听得窗外有人,轻叩窗棂,沉声问道:“方少侠可睡了么?”听声音却是那安奇刚。
方晖一听得是他,心下不禁一惊,沉声道:“是安大人么?我睡下了,有什么事情?”
安奇刚声音仍是沉沉地:“方少侠请往后院一叙,在下有事与少侠相商。”话音未毕,脚步轻响,想是先往后院去了。
方晖本待不去,转念一想,不去倒怕了他不成?立起身来,便往外走,出门之时,略一沉吟,将剑留在了桌上。
来到后院,那院子不大,四面矮墙,暗暗星光之下,那安奇刚背转了身子,负手而立,却也空着一双手。方晖定了定神,说道:“草民方晖,参见安大人。”
安奇刚转过身来,仍是双目冷冷,似对方晖戏谑的言语没听进去半分,问道:“方少侠师从何人?”
方晖接口道:“草民是学了些九华功夫,但师门却无,安大人不必顾虑。”
安奇刚哑然失笑一下,道:“少侠年纪轻轻,倒是有股子悍勇之气,你当我要出手教训你,虑及你的师门么?呵呵,你倒是将安奇刚瞧得小了,若是要动你,我知你不怕锦衣卫,难道锦衣卫便怕了江湖上的人么?”
眼见方晖一愣,那安奇刚笑了一下,眼中露出几分温慰来,问道:“方少侠,你在锦衣卫从中,毙了八名救人,可还怕过么?”
方晖又是一愣,心中竟然莫名地生出中温切来,只觉得这冷冰冰的安大哥,似乎也非那么可恶。当下稳了稳心神,说道:“我才进去的时候,见情状不对,心里很是担忧,后来决定闯进去救人,心下便没什么害怕了。”
那安奇刚自见得方晖以来,一直见他机灵诡辩,复有颇为无礼,此时听了这两句颇有孩子气的话,倒是点了点头,问:“那当时你闯进去救人时候,那百户带了多少校尉?”语气却又和气了几分。
方晖摇摇头道:“没有校尉,屋顶上、廊梯里的暗哨都算上,大概有二十几个小旗吧,一个百户,欧阳姑娘说,突袭她和刘伯伯,一共是两个百户,五六十小旗,后来分兵一半押着刘伯伯走了。”
话到此时,那安奇刚大吃一惊道:“没有校尉?全是小旗么?”见方晖用力点了点头,仍是不相信般问道:“你没弄错?二十多小旗之中杀人救人?”
方晖一路以来,初次见他如此失色,问道:“小旗很厉害么?”
安奇刚最初以为,方晖救人,必是突袭了那为首的百户,杀散校尉、力士救出欧阳霖,此时听闻有二十多小旗,情况便又不同。那锦衣卫的小旗,却非一般军营里出来的,都是有门派有功夫,通过考较,在江湖之上,可敌得上寻常江湖汉子了,方晖硬杀硬抢地救人,以他年纪,实在难以想象。
吃惊之余,安奇刚后退一步,双脚不丁不八,右掌平举,掌缘微微向上,说道:“方少侠,我们来过两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