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拆到五十余招,招式变化越来越繁复,方晖单凭本门功夫的熟练,拆解已自不及,所幸旧约盟时时与人切磋,实战经验既丰,其余门派武功也是驳杂得多,勉力支撑。斗到涧处,邹鹂儿一声娇叱,双掌自外门翻转,二指成扣,来拿方晖双臂肘后的清冷渊,这一招夹在双圈掌内使出,委实是既巧且快。眼见方晖双手回收,肘后无法翻转躲避,清冷渊如若被扣,双前臂力道全失,必是输定了的。
情急之下,方晖右臂微带,圈转成圆,搭住邹鹂儿左臂,使力挥出。邹鹂儿右臂刚刚扣住方晖左肘后的清冷渊,觉得左臂上一股大力袭来,对方内力运使成圈,立足不住,被带出数步,方才站稳。
方晖只觉左臂一麻,力道全失,当下微侧半步,心想今天阴沟里翻船,倒输在这丫头手里。却见邹鹂儿站了站稳,施礼道:“师兄掌法变幻莫测,这一局,小妹认输了。”两人最后这一招,乃是近身,众人谁都没瞧见邹鹂儿扣住了方晖左肘的穴道,只见方晖使形似武当太极的手法将邹鹂儿甩出,两人打得既快,变数又奇,此时分了高下,旁观众人喝彩不断。
方晖不敢多耽,当下回手取剑,转身之机,已解左臂的麻痹,拔出了剑,做个礼敬的招数,说道:“师妹承让。”邹鹂儿恩了一声,道:“我去取剑,再比一场。”
走过方晖身畔之时,方晖两眼向天,低低地说:“是真的承让。”邹鹂儿脸上一红,急忙取了剑来。
两人并不客气,双剑如龙,斗在一起。这月余以来,两人闲暇时也经常切磋剑法,邹鹂儿练功一直勤勉,对方晖所教的各种变通之道初时尚觉不可思议,渐渐耳濡目染,也自随心变化起来。只是方晖所学驳杂,比之邹鹂儿只会用本门剑法变化,花哨古怪得多了。
两人见招拆招,渐渐熟稔,便如每日里喂招练剑一般,方晖不急攻,邹鹂儿也不真防,总是待得邹鹂儿想出变招才另换新法。两人这般比法,你来我往百十招过去,仍分不出胜负来。沈双凡见玄济门下弟子,多有暗自坏笑者,当下缓步踱到台子左近,咳嗽一声。
邹鹂儿面颊潮红,正自认真拆解招数,闻听得师父一声咳嗽,如梦方醒,才回过神来是在本门考较场上,众人环绕注视之下,自己竟然有忘情之感,不由大感羞愧。一愣神之间,方晖也闻听到沈双凡的咳嗽,正是一招礼拜文殊,惶急之下真力灌注,剑尖上嗤嗤风声,威不可当。
邹鹂儿这些日子芳心可可,自己练剑回想之时,经常想到方晖的这招“礼拜文殊”,当时遇到魔教那姓林书生之时,书生向自己出手,方晖大惊相护,便是全力使出这招。邹鹂儿每念及此,都想到方晖的神色语调,此时情急之下,又见方晖使出此招,脱口而出:“莫伤我师妹!”却是当日方晖向那书生呼喝之语。
方晖大吃一惊,见邹鹂儿如痴了一般,并不格挡闪避,当下剑势急收,指在邹鹂儿面前不动。邹鹂儿话一出口,旋即知道失言,脸羞得仿佛一块红布,扭头下台去了。第二轮的考较,便又是方晖胜出了的。
在本门师兄弟彩声中,方晖下台,胡吹起来。
沈双凡却向玄济道:“师兄,你这弟子不简单那,剑掌内功,也自罢了,这份行止,哼!”
玄济双眼一翻:“愚兄不解,台上分明是你门下弟子莫名其妙,何来怪我的徒儿?看来女弟子的行止,更要严加管教才是。”
沈双凡闻言大怒,便要发作。玄济此言一出,便知要闯祸,当下高声叫道:“小房子,这边来!”一众人等都拥着方晖过来,沈双凡又哼了一声,虽是气恼,却不便在低辈弟子面前再说什么了。
方晖踱步过来,边走边说:“看我不吹牛吧,今年又过了两轮,你那顿酒,算是赌输了的,考较结束便即赔来。”一众师兄弟跟着喝彩起哄。沈双凡迎面而来,双掌向方晖击来,正是师门中双圈手的掌法。方晖心念如电,一见师叔使出双圈手,便知与适才邹鹂儿那招相同,沈双凡打他,乃是出气来者,如自己如适才般应招,则双肘后清冷渊则必被双双扣住。
急智之下,料定沈双凡必出双圈手后外门翻转的双指扣,也不抵挡,左辅右臂,右臂横转,仍是刚才那貌似太极云手的半招,左手藏在右臂之下,来叼沈双凡的手腕。
这一下料敌奇准,右臂交上了沈双凡的左臂,左手成抓,正叼住她的手腕,急往右送。方晖正自右臂发力外挥,若是功力相若或是稍较方晖为高的人,被借力而发,必然身形不稳,被方晖一招推得错步。却听沈双凡闷哼一声,双手同时发力,向前急推,两股力道一横一纵,撞在一起。方晖觉得对方内力喷薄而出,饶是以右臂成圆之内力消去大半,仍是被撞得退了一步,沈双凡却纹丝不动。
这一招交手,虽然面上是方晖落了下风,但玄济等修为较高之人皆已看出,方晖所退者,乃是功力相去太远,若论招数,实是沈双凡输了半招。沈双凡自己如何不知?心想自己已然算得偷袭,虽是招数与刚才邹鹂儿一模一样,但自己功力之深,手法之快,落位之准,强过邹鹂儿何止数倍,况且方才这一推,几已用上七成内力,那方晖只退了一步,且右臂圆转内力中尚有余力未曾发出,只是猝不及防而已,实在是有些门道。
玄济连忙过来圆场:“哎呦,输了场子打晚辈出气么?小房子,快给师叔赔个不是,欺负师妹,胜了也不光彩。”语带双关,说沈双凡欺负弟子辈。
沈双凡怒气不息,向玄济横了一眼,说道:“惫懒!有其师必有其徒。”
玄济嘿嘿一笑:“好说好说,沈师妹门下,各个练功勤勉,武功超群。”门下众弟子想笑却又不敢,多是低下头去或转过了脸。
方晖也被沈双凡这一推之力撞得气血翻涌,心下暗自骇异,这沈师叔年纪既轻,又是女子,这份内功,可是实在了不起的很了。
尚自迟疑之间,玄济已一把拉过他来,教训说出招不依师门规矩,歪门邪道胡思乱想,如此云云。方晖肚里暗自好笑,那沈双凡却双眼望天,知是玄济做给自己看,索性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