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围观弟子却未发出如雷的彩声,四周寂然无声,平辈弟子心中,都是同一想法:“若台上的不是赵大青,而是我自己,又当如何?”
方晖第一掌打灭香火,众人大惊之下,无暇细细思虑。待得方晖发出第二掌,赵大青已深自骇异,这种内力,恐怕自己再练十年,也未必能望其项背。
离台较近的玄济、沈双凡两人,却已看出方晖的内力有异,本门内力,皆属纯阳,如以掌力打灭香火,那香火必先旺亮一下然后熄灭,而方晖这一掌,香随掌灭,并无半点征兆。而玄洵、玄真等其余师长,都位处较远,看不到这些细枝末节。沈双凡横了玄济一眼,说道:“你这弟子掌力古怪,师兄可看出来了么?”玄济嘿嘿一笑,却不接口。
方晖已在台上说道:“赵师兄,功夫勤懒,未必高低,好兄弟的,拔剑一战,未必便输。”
赵大青咬咬牙,伸手拿过佩剑,拔出鞘来,使个平辈过招的礼敬起手招数,说道:“方师弟请,愚兄便陪师弟走几招。”观看的众弟子大声喝彩,但赵大青气势已沮,胜负之数,一望可知。
方晖长剑指地,虽是一脸英气勃发,却不敢失了礼数,客气道:“如此小弟得罪了。”剑光霍霍,中宫直进。
两人同门过招,拆解招数熟稔已极。赵大青本已内力深厚见长,剑法既缓且重,此刻心知自己内力远不如对手,不敢与之品比内力。方晖招数变化本多,此时更是大开大阖,快如电闪,不出二十招,赵大青已是额头见汗,几已无还手之力。
再斗十招,方晖的剑越使越快,蓦地里一声长啸,一招“云海孤峰”直指赵大青左颈。此时赵大青剑在外门,动作又慢,实已不及变招或躲避,只能以剑上内力强行格挡敌招。多年师门武功浸润,赵大青回剑格挡已成自然,回剑之时,心中电光火石地出现适才方晖掌灭香火一幕,手下一软,方晖剑锋已直奔赵大青左颈而去。众人眼见赵大青格挡不及,不知方晖是否收剑得住,都是不禁惊呼。
惊呼声中,方晖手腕翻转,已调转剑锋,以平面无锋之处击打在赵大青执剑的手背之上。赵大青心头一松,手中长剑再也拿捏不住,嘡啷一声,掉落地下。
沈双凡此时向玄济问道:“好厉害的变招,方晖剑招如此变数,师兄是如何教授出来的?”
玄济摇头正色道:“这一招云海孤峰,气势如潮而来,转瞬变为如此阴柔的手法,思维之巧,倒也罢了,只是这内力,这内力”两人都已看出,方晖这手变招,内力阴阳转换之间,极为诡异,绝非这一辈弟子所能做到的。
台上赵大青面如死灰,一言不发。赵大青在玄真门下,内力排得上第一,虽因肥胖而剑招缺少变化,但毕竟功力深湛,在平辈弟子中赫赫有名,现今三十招内便败给方晖,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方晖不为已甚,收起长剑,恭恭敬敬施礼,说一声:“赵师兄承让。”赵大青拾起长剑,转身下台。
虽是方晖胜了一场,但两人始终未比内力,在场所有人也都觉得,这内力不比也罢,反正胜负已分了。
方晖下得台来,洋洋得意,往玄济一施礼,道:“方晖不辱师门,替师父先拿下首轮考较。”
要是以往,此时玄济必然大声嚷嚷,说:“贤徒请起!”众弟子也必然起哄。
此时却见玄济神色凝重,诸弟子都不敢说笑。方晖自凑到玄济左近,悄声说道:“师父息怒,我这回来得匆忙,并未来得及跟您禀告,待一会考较结束了,我再向您老说明。”玄济哼了一声,虽仍是不言语,心头的气却是消了。
原来,近日来,方晖内力运转练气之时,渐渐已能将从青袍怪客处得来的内力运用得得心应手。虽然内劲大涨,但还远没达到能掌灭香火的功夫,适才用以在众人面前显得貌似内功高超,实是因为九华派上下,都是修炼纯阳内力,而方晖使阴寒内力熄了香火,只有师辈高手看出端倪,其余众人,都被方晖蒙混过去了。其实以方晖现在内力,若说阴阳并济,运使方法,或许高过赵大青,若是比拼纯阳内力融冰,方晖却是必输无疑了。
便在此时,其余五场,也便分出了高下,换上另一拨人上台比试了。此时众师兄弟见师父面色和缓,便都围在方晖身周,问这问那。方晖得意洋洋,真言假话,吹得天花乱坠。
“第二轮了,第二轮了”忽有师弟大叫。
方晖抬头望去,不知这第二轮的对手是谁。正观望间,一名师弟大喊:“邹鹂儿,是邹师妹,方师兄这次稳过第二轮啦。”方晖整了整衣装,笑道:“你们不知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么?”在众师兄弟的哄笑声中,纵身上了考较台。
邹鹂儿见是方晖,脸上一红,上前施礼道:“原来是方师兄,小妹有礼,稍后比试,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方晖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沈师叔门下,又不较而过了第一轮么?”
原来沈双凡门下,都是年轻的女弟子,沈双凡当年在门中,是个刁蛮师妹,自掌门玄洵以下,各个师兄都怕她几分。历年考较,如有轮空直接进入第二轮的,则必是沈双凡的弟子,已成为惯例,时间一长,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邹鹂儿与方晖相处月余,言笑不禁,方晖见她讨喜,也从不摆师兄架子,到了后来,邹鹂儿都颇有些恃宠生娇的味道了。但此时一归师门,却反见生涩起来。
见方晖如此一问,邹鹂儿脸上又是一红,说道:“小妹适才赢了玄风师伯门下的刘师兄,得以侥幸进得第二轮来。”
方晖闻言吃了一惊,心想玄风师伯门下的刘师兄,武功虽说不上高,却也不低,练功虽见死板,但武功底子着实是好,这小妮子竟然赢了他,也可说奇事一桩。他却不知,邹鹂儿练武本自刻苦,基本功极为扎实,又极聪明,此次下山以来,跟他学了不少招数变通的道理,用心默记,武功已然大进。那刘师兄见这样一个娇滴滴地师妹,便不好意思跟她比拼内力,掌法比试中,一个疏神大意,反倒败了,及到剑法比试,邹鹂儿剑法变化多端,刘师兄人又木讷,是以反倒输在邹鹂儿手里了。
方晖当下问道:“邹师妹既上台来,不知掌法剑法,想先比哪一样?”
邹鹂儿闻言,朗声说道:“师兄见问,小妹想先向师兄讨教掌法。”
方晖点点头,放下长剑,说道:“师妹请。”邹鹂儿知他不会先行发招,也不客气,纵身上前便是一掌。方晖按同门拆招常练的路数依法拆解,邹鹂儿玉掌上下翻飞,功夫熟练之极。
三十招一过,方晖暗自纳罕,怪不得刘师兄输在她的手下,同行月余,实不知她掌上功夫竟是如此厉害。先前还怕她输得难看,哪知一念存让之下,被对方占了先手,竟完全落于下风,扳转不过来局势。
两人招随身转,邹鹂儿平日苦练掌法,此时占了上风,熟极而流,手上越使越快,方晖已额头见汗,暗自后悔不该起手时便即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