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时代,每个人都可随时带上神秘的面具,悄无声息地闯入另一个人的生活。
家道殷实的迟迟自大学毕业就开始游学各国,趁着闲暇时间走遍世界各地的名胜山川,她本好文艺,博览群书又爱诉诸文字,走得路长,见得人多,因此尽管年纪轻轻,但文笔中透露着的深刻与别致让她风格独树一帜,短短四年,她就出版两本畅销作品。
迟迟爱逛互联网,每个深夜都必在各大社交媒体出没,但没人知道她就是媒体所冠名的新锐作家——迟迟。
“但我近来觉得相当奇怪,我所有的账号有个相同的ID一直密切关注我,每篇文章、每个相册都能看到那人留下的足迹,偶尔的留言也展现出深刻的思想。慢慢地,我开始好奇了,但是那人太过神秘,从没显露任何真实信息。我甚至因他在某个黑夜的足迹产生了一种迷乱的错觉:或许他所有的账号都仅是因为自己开注册的。”
迟迟在邮件里写下她的近况。
三个月后,神秘ID一直在她的网络世界里反复出现,却从没开口与她交谈。
一天,她终于按捺不住,写了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她希望他看到这篇文章能主动与自己沟通。
哪怕告诉她,他只是永远也无法相见的陌生人!
可独独这篇文章缺席了他的足迹。
她心慌不已,再次点入了他的社交空间。
整个空间只有一张侧影照,夕阳在他身后升腾,他的侧脸沐浴在淡淡的金光中,轮廓无比朗毅、清晰。
高清的照片跃入她眸中,刹那,她放佛听见鼠标在黑夜中清脆的点击声。又或许,只是她的心跳声。
良久。她忧伤地关掉电脑。
“迟迟,你完蛋了。你居然对一个陌生人动心了。”她有些无力地抓着胸前垂散的长发,长长地哀嚎一声。
半夜,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她脑海中浮浮沉沉,不时在她心窝挠动。让她稍微平缓的情愫又开始暗涌丛生,如此反复,她不堪其苦,终于在人生中使用起最古老的催眠方法:“数羊法”。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千九百九十九只羊,五千只羊。啊啊啊啊……依然睡不着啊。“迟迟崩溃地拿起手机,哀伤地发现……居然快天亮了。
浮想联翩的脑神经似乎在张牙舞爪地挑战着她平时引以为傲的好睡眠。
晨曦从窗帘中跃进房内,光芒刺入她的眼眸,刹那有种难以承受之痛。
这天,她精神满满地拨通我的电话。
“苏见,早啊。”
“早啊。”我打了一声哈欠。
“苏见,怎么办,我好像恋爱哒。”迟迟幽幽叹道。
“哦,恭喜啊。”有气无力回答。
“绝对是敷衍啊。迟迟不满地说:“你就不问是谁嘛?”
我幽怨。昨天购购网的服务器被国外黑客黑掉,整个管理团队与技术中心几乎彻夜不眠,到凌晨四点才解决,自己哪有心情在睁不开眼皮的情况下八卦别人的爱情故事啊。可是,向来高冷的作家大人春心荡漾确属头遭,换做平时,自己一定少不了八卦到那个男生的祖宗八代啊。
“我还没见过他呢,我觉得……我是网恋了。”
等等,这年头,一个快奔三的姑娘居然说自己和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网恋?而且,这个姑娘还是阅遍古今名著,走尽中外山水的新锐作者!
我睡意全无,突如其来的“网恋”二字狠狠地把瞌睡的周公踢到天边。
“迟迟啊,你想闹哪样啊?”
哼,你们这些俗人就不了解自己为一个陌生侧脸而萌动的小春心。
听迟迟讲述完这个因网络而结缘的故事,我瞠目结舌,从此颠覆迟迟在她心目中成熟脱俗的高大上的形象。
好吧,或许文艺女青年都喜欢这种浪漫而神秘的情愫吧。
我拍拍额头,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这样一问,迟迟倒无言以对。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想着那些留言与侧脸,哪曾想过今后的对策。
迟迟讷讷道:“我不也不知道。”
“如果他真心想找你,会继续联系你的。你要做的,就是等。”
被我提醒,迟迟雀跃地打开电脑,开始频繁刷新社交媒体的页面。
我无语地看着忙音的手机,摁下关机键,继续入睡。
读万卷书万与行里路不等于爱情的成熟。面对突如其来的初次动心,迟迟就如最寻常的小姑娘一样,懵懂青涩又单纯。
有些领悟,再博深的阅览都不如自己亲身体验。感情这玩意没有经历,哪有成长呢?
苏见,你自己也不一样吗?
傅知靖,早安。
我呆呆地依靠在床上,困倦地闭上了双眸。
难得周末无事,还想好好睡一觉,可这时门铃有节奏地响起。
一个月我才休息一次啊。哪个不识趣的?我悲怆在被窝里打了几个滚。
不依不挠的敲门声。
我怨念地裹着被单跑去开门。
“早安,有没有打扰到你的休息?”身着浅灰休闲服的傅知靖挺拔的鼻头沾着几滴晶莹的汗水,瓷白的肌肤透着一丝运动后的健康红润,幽深的黑眸比往常更深邃渺远,似乎穿越千山万水而来。
命运就是那么不公平,有些人永远是那么风度翩翩,即便有丝凌乱,在别人看来依然那么儒雅。
“电梯坏了?不要告诉我你是爬上16楼的。”迎进从未到访过的“贵客”,我重重倒在柔软的床上,有气无力地嘤咛一声。
“不是,在你们楼下花园跑了几圈。”傅知靖趴在床头,宠溺地捏了捏我的脸蛋。
“傅总,我好困。”紧张地熬了一整晚,终于可放松脑海那根绷紧的弦。疲乏感让我双眸难睁。
傅知靖眼波情愫越来越浓,眉头也微微皱起,似乎在克制什么。
我纤细的手腕无意识地伸出了素蓝的被子,冰冷如玉。
”真不让人放心啊。“他把手腕轻轻放回被下,鞠身在我的额头上印下柔柔一吻。
似乎受了惊吓,我往他身边一缩。
他坐上床,轻轻抚着我的紧蹙的眉头。很快,我很快舒展了情绪,安然地陷入深眠中。
他低低笑了声,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尖叫。
做了一个梦,跌倒在了地上。
他忙冲进卧室。
我正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
“怎么了?”他心疼地抱起跌坐在地的我。
“我刚掉床上了。傅总。”我委屈地撅起嘴巴。
“傅总”二字拖着呢喃尾音,简直让人心头一酥。
傅知靖笑了一声,“听你叫这么一声傅总,今天算是来值了。摔哪了,我给你揉揉。”
他声音本就低沉柔和,此刻更是压低了声调,配合着浓浓的关怀,几乎让怀里的我心旌摇荡。
我尴尬地钻入男子温暖的怀抱,闷声闷气地说,“摔到屁股了。”
傅知靖轻轻笑了出来,将我放在床上。
他打算再哄我继续入睡,可这一摔不仅让我的屁股经受了一阵剧痛,也把我的睡意驱得烟消云散。
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会,我的意识渐渐清明,看着身畔的男人,为自己的蠢萌而后悔不已。
一个老女人了,居然还像十六岁的小姑娘一样,对着男人撒娇!
不是说要判他死刑么,怎么轻易就在他怀里亲近呢?
傅知靖察言观色,又能深入地揣测我心思,因此明白她眼眸中复杂的情愫从而何来。我的戒备与抗拒让他无奈不已,可他不想过于急躁吓坏了我,因此,只是故作不知,“饿了吧,要不要吃早餐?”
我澄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脑海里突然想起绾绾早几天说的那句:
不要伤害了那个男人再去爱他,感情的恢复能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他带来的早餐已冰冷,我又不愿起床下楼吃早餐,因此傅知靖无奈地再跑下楼,拎来热气腾腾的包点。
即便享受着男人的脉脉温情,可想到绾绾的叮嘱,我一时间也难以从悒郁的情愫中抽身开来。傅知靖只是宽容地淡笑,随手翻开床头的书,也不刻意缓解这僵局。
看着倚在窗台看书的挺拔侧影,有些忿然。
在这场博弈中,一直是自己患得患失,惶然失措。而眼前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沉静自如,似乎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自己爱得多一点,爱得早一点吗?
手机铃声响起。
我没看来电提醒,急忙按下接听键。
那边传来一声熟稔无比的问好:“阿见,最近还好吗?”
清透的嗓音通过无线电波传入耳膜,莫名地有些催泪。我看了眼傅知靖,压低声音,“我挺好的。你呢?”
沉默的刹那,随即传来了低低的笑声:“我还行吧,和以前差不多。”
一瞬的静寂如风起云涌般,残忍地勾出了我潜藏心底深处的愧疚感。
“对不起。”
这是木盛楠离国后的第一个电话,我有太多想诉诸于口,可千言万语冒上喉头,却只化为了一句简单的对不起。
除了抱歉,我不知道如何弥补对木盛楠的伤痛。
“阿见,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另外……慈如来美国找我了。”木盛楠说这话时,语气停滞,显得颇为犹豫。华盛顿州的深夜大雪纷飞,皑皑的积雪封住了道路。凌晨城市一片漆黑,静寂地似乎融入了无边的洪荒天地。我隔着阳台玻璃发呆了许久,正要熄灯睡觉,门口突然响起铃声,开门,竟然是慈如。她背着大书包的慈如风尘仆仆,鹅毛般的雪在她眉间还未彻底消融。她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盛楠,我可以投奔你吗?”
木盛楠嗓音柔和,娓娓道来,似乎在讲述一个唯美的故事。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慈如对他的关注,可当我在他身边时,其他异性的青睐,他自动屏蔽。
可在这个寂寥凄冷的晚上,慈如不远万里而来的身影突然为他那边冰冷的世界点燃了一丝温暖的火花。他张开了双手。
如果可以,他们应该彼此相互取些温暖吧。
我有些酸涩,对慈如的憎恨突然消弭了大半。如果慈如对自己的伤害能尽数转化为对盛楠的爱,那自己放弃前仇旧恨那又何妨?只要她能给盛楠幸福就好了啊。
我释然而笑。
“慈如是很好姑娘,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他低头,轻轻道:“谢谢。那你和傅先生呢?”
那句傅先生还是有些不自然。
我不意他突然问起傅知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窗外正认真看书的男子,我敛眉淡静道:“挺好的。”
“那你先忙吧,有空再联系。”木盛楠似乎不愿意再接下这个话题,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傅知靖的身影优雅如初,放佛不曾听闻到这个来自远方的电话。
我松了口气,他适时的知情知趣总让人如坐春风,即便再最窘迫的场景下,也不会赶到过分紧张与尴尬。
或许,这就是他所能给予的爱吧。
不够热情,可温润如水,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