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开过之后,繁茂的树叶张扬起浓绿,大道被浓绿点缀,浓绿的尽头是坝后电站,石台阶在草丛中蜿蜒而上,西南水库巍峨的大坝耸立在两山之间,这里空气清新,景色怡人。
仁刀王在坝上搞卫生,他的妻子月牙在金色宾馆也搞卫生,每个月也能挣好几百,他们的女儿在省城读书,每个月要用两个好几百。
刀王的父亲是杀猪的,希望儿子有个好刀法,于是起名刀王。刀王不会杀猪,家道破落夫妻俩没什么特长,做起了卫生清理。
刀王喜欢看水库里的水,一个人坐在石头尖上看水面。这天下午有条大鱼含着水草游过来,鼓着圆眼珠瞪了他一下,哗,钻到水里,水圈不及舒展,就被水浪吞没。刀王痴痴地看着,似乎得某种启示掏出手机,键点号码按了出去。
肉市场,一脸圆肉的猪仔三接到刀王的电话,嗯了两声,把肉摊交给他的老婆麻三点,骑上破烂的偏三轮摩托车匆匆西去,厚厚的唇角划过等待了很久的笑。
酝酿了很久的行动开始了,柔弱的月亮漂浮在云层之中,洒下淡淡的昏暗,空气里没有风,俩人借助夜色藏好偏三轮,一前一后弯腰蹿行山野草丛,目标是范心松的别墅,目的是行窃。
在离范心松别墅两公里乱草荒芜的坟地,俩人开始抽烟,劣质的烟尘灌入肺叶,俩人捂住烟头发出的光,仿佛生命到了尽头,这是最后的享受。一种声音从远处的黑暗里传了过来,俩人迅速而果断地做出有效隐伏,伺机动作。
一条黑影往这边跑,刀王和仔三看到四五个人在后面追,黑影朝草棘深处甩出一物,往南逃跑,后面的分出俩人,三条黑影继续追。
俩个人亮起手电筒,在杂乱无章的深草地里找到那个被抛弃的包。
天上真的掉下了肉!仁刀王和猪仔三不约而同,迅雷般扑了上去,用肘对准人头往死里干。
黎明前,在猪仔三杀猪的窝棚,陶醉着得意,俩个人抽着烟,灯光下抢来的包鼓着神秘就在俩个人的眼皮底下,搁着。
“不会是颗人头?”
“不是。”
“那么,那么只能是那个。”
“我想也是。”
俩个人笑了起来。
仔三解开包,里面没有想象中的东西,里面是白白的颗粒,象药片。仁刀王用中指摸着鼻尖,冷冷清清地点了支烟,“走了。”
“传闻都是真的,这个范心松吃饱了不知道丟碗。”猪仔三喘了口长气,用偏三轮送刀王回家,一路上眯着眼慢吞吞。
黑黑的天游弋着黎明前的黑暗。
范心松的别墅一直等着范心松开口的枭雄和江小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等着,细细的汗珠冒出枭雄的鼻梁,此次谋划是他说服了范心松经他一手安排,出乎意料的结果使他不知所措。
范心松喝着没加糖的苦咖啡,细细地喝细细的想,起身睡衣掉到了地上,枭雄正想去拣,这时范心松说:“这事到此为止,你现在就带上参与的人到HN避一避。江小心留下。”
天亮的时候,范心松服了两颗安定这才睡下。
天亮的时候,仁刀王下了偏三轮。猪仔三欲言又止,刀王回头轻轻说:“我们收获的是****,动那东西,不如现在就去抢银行。”
“我懂。但是你听我说,”面对仁刀王的目光,猪仔三无力的语气更加苍白,无奈地叹了一声,瞪了他一眼,走了。这使刀王想起水库里的鱼——是一种什么的暗示?
回到家才发现月牙一夜未归,仁刀王朦朦胧胧地意识到月牙在和她的初恋叫吴易的男人来往。刀王的感觉很不好,掏出手机拨了金色宾馆的值班电话,接电话的是月牙。
“月,我一直在努力。”
“感觉不到,看到了。”
“对不起。”
“这话好像该我说,该我说:对不起,让您受累了。”
这边——
阴霾的南方,天下着雨。
光头高三和郭晶莹来了通市,俩人受金业集团总裁石金喜的委派直接来见范心松,范心松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一个是而他4年前的下属;一个是他爱慕已久的女人,石金喜的意思以不言而谕:抬来体面的梯子,请他体面地走下来。可是,货在哪里!
范心松头皮发麻,捧着苦涩的咖啡苦不堪言,一向粗狂的高三裂了裂洁白的牙,说:“松哥,干的漂亮。石总希望松哥很现实的开个价。我看废话就不要说了。”
“不知道兄弟在说什么。”
高三被惊了一跳,一头雾水,懵了。
“范老板,好像是不知道三哥说什么?”
范心松放下咖啡,“枭雄,枭雄好像是进了一批货,好像被黑吃了。黑吃黑的事,本身就复杂。”
“松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光头高三努力地克制着。
“我连我自己都管不住,我还管得了谁”范心松差点没把头埋进裤裆里。
郭晶莹站了起来矜持地松了松风衣,捋了捋长发,“三哥,我们远道而来,范老板也累了。”
“走啦!”高三看了他一眼,出门时又丢下一句:“见好就收,对你,石总还是理解的。”
有多少事经得起一层一层的剥,范心松歪靠到沙发上,手摸着半黑半白的短发,脸上渐渐的有了祥和:他可以吞下这只死苍蝇,郭小姐的态度很重要。
雨,依然下着。
“简直一个老痞子。”高三是通市平县人和范心松是同乡,对通市高三不仅仅是熟悉,他的相好丁秀梅就在通市,即将相聚,光头高三自然是魂不守舍。
“三哥,不觉得范老板很真实。”
“个老痞子。”
郭晶莹柔柔一笑,“心不在焉,猴急的去吧。”
“那么——”光头高三如获大赦。
郭晶莹在一家宾馆住了下来,一个人的清静使她一次次深呼吸,美目轻合感受着空气里的香甜——因为有你存在所以我幸福。稍不经意,泪流了出来。
在通市高三有爱人,无独有偶,郭晶莹又何尝不是,通市,在她心里不仅仅是个地名。郭晶莹从前是人体靓摸,经石金喜点化,有了今天的造型。
几分钟后,郭晶莹平静下来,没做过多停滞和幕后的石总取得联系,很客观的说了范心松。石金喜好笑地笑了起来,“我要明确的结论。通市很重要,范心松也很重要。至于高三,不宜在通市久留。”郭晶莹听出了石金喜的暗示,今夜和范心松的接触在所难免,晶莹陷入了沉思。
光头高三象脱缰的野马,缺少的就是沉稳,独身女人丁秀梅认识的都是高三之流,没嫁也没闲着。敲山镇虎高三不懂,打草惊蛇他就更不懂了,脱离了郭晶莹的约束,立刻奔往阴家巷,找他心爱的女人,啪啪啪,拍门。
丁秀梅见到高三,有惊无喜,高三却是欢天喜地,干柴烈火的傻笑着,按他的想象顺着他的思路进了卧室。
阻止不急,丁秀梅随遇而安,座到客厅的沙发上,点了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一朵烟环,听到卧室里打了起来,想笑。
作为女人这也是一种荣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丁秀梅有张圆圆的脸,有团圆圆的臀,那双眼睛更是风情飘逸,坦荡写在脸上刻在身上,她在乎的事确实不多,面对俩个为交配权而打斗的男人,开始觉得好笑,烟没抽完她突然跳了起来,一脚踢开虚掩的门,叫喊:“要不要一起上!我是真的无所谓。”接着抓扯自己的衣裤往下脱,抗不住刺激的高三不知从身体的那个部位抽出刀,马脸吴易面无表情地举起双手,从丁秀梅的身后退出。
败下阵来的吴易骂骂咧咧上了停放在巷外的桑塔纳轿车,通过手机调动他的兄弟向阴家巷集结。
天渐渐的黑了,天空散乱的雨有意无意的加载着仁刀王沉重的心事,月牙躲避着丈夫锐利的目光。
晚饭,俩个人的空间,俩个人的沉默。刀王寻思着语言,那种恰到好处的没有伤害的言语。然而,询问的本质就是极大的伤害。他把肉往妻子的碗里送,“月,该吃的还是要吃。”
“什么意思?”月牙放下碗筷,柔软的目光顷刻寒气深邃,“请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还是要吃?是不是说我不该吃?好我不吃,你满意了。”
“月,我不是那意思。”
“你的意思用得着对我说吗?你的情人不是满世界找你,都找到家里来了,你还是留着对她说,情真意切的多好。我没那么多意思,我还不想被饿死。”月牙数落着,出了门。
刀王真想一头撞死!
电话响了,猪仔三喊他喝酒,说是今天不爽打了麻三点,气不过想要喝酒。
“不要对我说酒。”刀王甩手把手机摔了。这时有人敲门,门口站着个女人,女人不是月牙。聪慧的月牙似有预感,灯光下婷立着月牙说到的女人,“你,你在家?我看见她走了就,你好吗?”
“我挺好。你不出现就更好。”
“我只想看到你。”
“看到了。请回。”
“我实在是无法表达。”
“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我只想看到你。“
仁刀王无奈的再次做出让女人请回的手势,这次,话都不想再说。女人很好的看了他一眼,走了,眼睛里噙满了眼泪。
这个女人毁了刀王,毁了刀王原有的富裕和月牙一生的幸福。
每个人都有秘密,相同的秘密不同的内容,被遮掩着深深的埋入身体的底层,一旦遭遇碰瓷,便会兴歌作舞。
仁刀王沮丧地离开了家门,企图在平静中找到支点,他失去了平衡,散步在雨中,漫无目的正像这漫天的雨。
至到天黑,丁秀梅依然没有一丝性趣,默默地看着窗外,远处繁花似的灯火相依相偎的牵挂引发了她的自语:“我想结婚。”
“结婚?”直爽的高三见鬼似的惊跳起来,丁秀梅冷冷的看了一眼,尷尬的沉默再次继续。
“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下了楼,高三长长地透了口气,握拳打出两个左勾右回手,随即加快步伐,好像丁秀梅会叫喊他回去继续沉默的反省。眼前窜出俩个人提着木棒挡住他的路,回头三个人同样的造型封住他的退路。
来人要置他以死地,念头一闪光头高三迅速出刀扑向当前的俩人,刺杀左边,那人惊骇中退了半步,脚下生风的高三趁机冲出围堵,轻描淡写化解了一场肉搏,强劲的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结实的绊了一下,失衡的逆心力把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在他弹起的瞬息棍棒砸到了他的头上,完了,眼前一黑意识还没完全消失,高三意识倒左手臂被有力的手勾住,有人在帮他,于是咬牙蹬腿贴附着有力的牵引狂奔猛跑。
在黑暗的角落,马脸吴易一直冷冷地看着,黑影的闪现使他惊愕光头潜在的实力。110的警笛使他的人做鸟散状四处淡隐,警车盯上了光头的踪迹。
仅只一棒,即便落到头上也不至于怎样。吴易庆幸此事不了了之的余地,钻进桑塔纳驾车连夜赶往他的青石沟矿场。
丁秀梅这个人,要远而敬之。马脸吴易告诫自己,自语着:“还是月牙好。”
灯光里的毛毛绒雨绵羊毛一样缠绵。仁刀王和光头高三被民警带进南城派出所。
“猪头,就不说头昏头晕充什么硬汉。”
高三抡起牛眼,眨眼泄了底气,天知道嘟噜了一句什么,摸了摸光头上比光头还光亮的包。
民警的询问繁琐又简洁,仁刀王平淡的像无风湖水,有问必答。道是高三故作镇静,很多念头在他瞳孔深处左藏右躲,在通市他有多年未了的案底。这家伙是对的,光头开始哼哼起伤痛。
恰在这个时候,刑警队长刘壳到南城派出所提取汤堂4年前在通市的原始材料可能留下的备份,他从窗前经过,一眼看见仁刀王。
不一会,仁刀王随着女警走进所长办公室,看见了刘壳,他的发小。
“我们都是有年纪的人。”刘壳拿话点他,“我看光头不正。”明显的废话,刘壳调开话题:“猪仔三好吗?”
“有没有可以用的手机?”
“有。”刘壳拿出他的手机把卡卸了,给了他。
仁刀王什么也没说,拿了手机走了。出了派出所的门,光头黏上了他,呵呵着自找笑声地说:“仁刀王,刀王?”
“滚。”
光头全没听懂,走一步跟一步,只说有缘。
“有缘还会再见。猪头。”
“再见就是兄弟?”光头很认真。
仁刀王好笑地点了点头,看着光头很男人,回身转头抬脚就走,毛毛雨在他身后扬起一道雨尘,霓虹灯下的光头行走在风中,给人以遐想的空间。刀王想起另外一个人,同样是背影,同样的风一样的雨。记忆的包袱并不融合他的意志而屈从,刀王开始想她,开启了封存了多年的记忆。
风,风把雨星吹得纷纷扬扬,万条水线,万般思绪,在柔和的灯光下轻轻柔柔。
看着纷扬的雨,郭晶莹把范心松约到华升宾馆楼下一间不大的咖啡厅,这是毫无公平可言的较量,难为范心松年过半百还有小鼓被敲响的激情,而郭晶莹心如止水,俩个人,一个揣着糊涂装明白,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喝着洋酒,思维和思维相互追逐相互绕!
石金喜使用郭晶莹,范心松就已经输了。范老板身边不缺女人,偏就对郭晶莹迷恋入髓,如梦似幻的女人就在他眼前谈笑风生,频频举杯,话越来越多,酒自然是越喝越甜,麻痹神智的酒最终使范心松想起了初衷,信念支撑着他胡言乱语的动起手脚。
郭晶莹微笑着,躲避着,敷衍着,俩个****女按她的授意,在华升宾馆掏空了范心松身体里内存不多的储蓄,肆意的双飞把死猪一样的范心松搞得仅剩下一点点人样,她们忘了范老板也是有身份的有钱人。
午夜,小雨大风。
携着水雾的风掠进睡衣,席捲她细嫩洁净的肤层,郭晶莹怀着三分醉态赤条条出了浴室披上单薄的睡衣,婷立在黑暗的阳台让风领略她焦渴的柔情。
特别是酒后,想念穿心裂肺的疼使她痛不欲生!想到她爱的人,泪一串串滚落,郭晶莹死紧地握住阳台护栏,把头伸了出去,仿佛爱人就在灰朦朦的雨雾中,风传来他的呼唤,一声声血和泪的交融,撕心的呐喊:死吧!死——
郭晶莹泪流不止,蜷缩在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