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死么?”纳兰墨望向殿中那站得挺立的女子,缓缓开口。
自从她被侍卫带到议辰殿之后,她怎么也不肯行礼。
“你是指哪一方面?”陌子阡敛眸,神情亦平静无澜,眼前的男子对她并无杀意。
此时殿中只有三人。一与炎盛帝长相三分相似的男子坐于一旁,淡漠不言,可眉间恍惚间却有一抹淡笑。
陌子阡顿生疑惑,这人怎那般熟悉?
纳兰墨突然笑了,但也如蜻蜓点水,点到即止罢了。那倾城笑意止于眉眼间,继而消散。实在是可惜了一副好容颜。
“若帝君你是指礼数方面,那我也只好说声抱歉罢。隐世家族之人,向来不屈于权贵。何况我是世家中的一个纨绔废物?除了不屈于权贵,想必我更是不尊于权贵。故一言一行,皆出于纨绔天性,根本不会考虑到生死问题,又何来怕与否?”
她这几句话,倒是言之有理,理所当然。
陌子阡抬眸,瞄到了纳兰墨嘴角再次浮现的笑意。古言有曰,既来之则安之。
“可若帝君指的是预言之事,说句不好听的,反正我迟早会因命定之言而丢了性命,那还不如在死之前找到那个散布什么鬼预言的国师神棍的后人,给她几分颜色瞧瞧,谁叫她的老祖宗乱说话呢?”陌子阡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忐忑,只因她不知眼前的男子到底值不值得相信,说这些也是为了试探眼前的男子。关于药人的事,她也必须说出来,但也要看对方是否相信她。
而纳兰墨只是些许的怔愣,他倒是没有料到陌子阡会是如此坦然。待看到陌子阡的表情后,他也是顿悟过来了。
“废物?之前在芷云大会上,陌姑娘的表现可是民坊奇谈。”纳兰墨浅笑,“预言?朕向来不信此类之言。若是要用一个无辜性命来换取炎盛的世世安泰,永世无恙的话,那么在牺牲了你一个人的时候,想必炎盛帝国就失去了民心。有什么会比人命更加重要?”话至此,纳兰墨的笑意深了几许,却更衬出了他的神秘莫测。“况且,外忧本就是一个帝国强盛的必要条件,若是炎盛因预言实现而永世安定,那么子民将会日渐丧失进取心,到时候的炎盛,无论其人力,物力抑或财力都会大大削弱。这样的国家,即使没有什么外忧,但也会因内患的不断膨胀而迟早会败落。”
陌子阡眉间的郁意瞬时消散,若是世代统治者皆如纳兰墨,那又何来家破国亡之忧?这个人,值得她相信。
“你的确是个好帝君。”陌子阡心生钦佩。接着,她话锋一转,“只是你的那个什么国师,着实不怎么讨喜,这话你听罢不听也罢。不过为了保护你的子民,你不得不从你的国师那走起。”
陌子阡的神情恢复了淡然,“药人若是出现在人界,世间又会多了枉灵怨魂。”
这一次的见面很顺利,陌子阡知道,自己赌对了。
倏地,破门声响打破了殿内片刻的安静。
纳兰墨见此,抬手轻抚额头。他的小妹,为何每次出场,都是如此..让人“难以忘怀”?
陌子阡一个灵巧的转身,躲开了来者莫名的拥抱。可是那女子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意,看到了陌子阡,对于她来说是天大的喜事,至于细节方面她倒是不在乎。
待陌子阡看清了女子的模样后,脑海划过异样。她将视线转向了纳兰仲文,是的,的确是他们。
“嫂子,自山中一别后,曦儿就天天盼着你来,如今我终是如愿了。”女子的表情甚是夸张,将肢体语言诠释的淋漓尽致。“嫂子,你知道么?我听到侍卫他们说有人夜闯圣炎阁,想要袭击那个什么国师,我就特开心,老早就看那个国师不顺眼了。轩武哥哥告诉我那个人就是你的时候,我就更开心了,真不愧是一家人,气都往一处使。”
殿内的气氛瞬时因纳兰曦这个小插曲而来了个大转弯。
“嫂子?”陌子阡皱眉,纳兰曦对她没有什么恶意,而她也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性子。可是,纳兰曦的话让她摸不着北,什么嫂子?
“对啊对啊,你就是我的嫂子。”纳兰曦看向神情难以揣测的纳兰墨,可说话的对象却是陌子阡。“嫂子,这就是你以后的夫君,你喜欢不?大哥他至今尚无妻妾,他曾经许诺,这一世,他只会爱一个女子,他的后宫也只为那人而存在。”
一双人?原来帝王家并非都无情,这纳兰家族就是个例子。
纳兰仲文突然起身,他走向纳兰曦,耳语道。过后,纳兰曦便眯着眼睛,笑意更甚。接着便不舍地向自己的嫂子挥挥手,随着纳兰仲文出了这议辰殿。
看着他们的背影,陌子阡不禁又想起了阡殇邪和她一起在镇上的几日。
殇邪,真想快点看看你。
晨曦的重露打湿了林荫小路旁的绿叶,也让地面沾了几分湿意。人影走过,留下的只是步履的痕迹。尚痕看着白衣男子的背影,又想起了阡越所说的话,他心里也是不舒服。
其实,白小子心里也很难受吧。他毁了自己伯父的长老殿,而最后,阡越又将阿璃牵扯到另外一个漩涡中,就算阡殇邪嘴上不说,也难免耿怀。
阡殇邪望着炎盛城的方向,衣袖下的手不禁握紧。快了,子阡,等我。
这一次,双方再也不要为了对方而牺牲自己了。我等了七千年,整整七千年啊。我要的是生同眠,死同穴。上一世是我错过了你,这一世教我如何能放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