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一声坚定后,便是那所谓的证词娓娓道来,“今夜该奴婢值永宁殿的夜,起初都还好好。可二更之时,奴婢突然见有一个黑影窜到后殿去了。奴婢本来是害怕,不敢跟过去的。可后来想着后殿是甄儿姐姐的住所,若真有什么,也有个伴儿的。如此想来,便也不怕了。但是奴婢方一跟过去,就没影儿了。奴婢怕出事,就想着去敲甄儿姐姐的门。可….可…可方到门外,便听着里头….里头…里头一阵**之声。”
听罢此声冷笑起,柔荑按住的这一方地砖愈发的冰凉了。这样的凉意,似要侵入骨髓,没入血液一般,不容反击,不容脱离.。今夜,我竟又一次的感到了汉宫的层层算计,不跌陷害。
多年后,有人曾问我,你怕吗?
我怕吗?是的,我怕了。我怕了这样的算计,怕了这样不休的争斗的。可我能认吗?我不能。因我晓得,我能怕,但决计不能认。
这样的状况,但凡我有一丝的认命。那,倾覆在我手上的便不是甄儿一条人命,便是我薄氏日后不死,她窦家便不休的一场好戏。
所以我含笑开口了,“****之声?”那宫女听我这般发问,连忙磕头答道,“是,是的。”于是,我便又笑开来了,旋即怒声呵斥道,“一派胡言!今夜一更时分我便往了甄儿房里,直至皇后娘娘尊临,亦不曾离开。其间我二人虽有交谈,可大不过就是些女儿家的话头,怎的到了你的口中就成了些不堪入耳的声儿了!”言辞激愤过后,不忘朝上一句,“望娘娘明察!”
“明察?本宫自然会的。”这样平缓的声音,反而使得我心下一紧,片刻之后便听得皇后问道,“深夜你到甄儿房里作甚么?”我还未答,她又深意道,“方才本宫亦问了甄儿同样的问题。”
纵然知晓皇后此言是在步步攻心,可我仍旧忍不住微颤。现下我不可否认,皇后一句攻心远比那里对甄儿攻身来得有作用。我本想在甄儿眼眸里获取一些答案,可只差一念,我便匆匆压下欲抬起的头。我知晓,这样的情状,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是企图串供的证明。我不能。
念转三千,落定心下契合。
这也许就是我心下最终的赌博,我在赌,甄儿同我到底有没有活着走出长信殿的命。我想这一言出,便是生死一定,“回皇后娘娘话,今日晚膳之后,奉常大人入宫同民女说了许多家中之事,民女心下一时伤怀,久久不能入眠。忽想起甄儿说过,待民女出嫁自要为民女绣一张被面为贺。”顿了顿,补道,“甄儿房里那一张百子嬉春被面,便是她为民女所绣。”
一厢话罢,额上细汗早已细密。可上位之人好似就愿这般攻心,久久不语。
“果然主仆情深!”彼时,我已不顾皇后口中的冷嘲,我只听到了她语气里的不甘。可,这样便好了。她不甘,我便胜了、
可果敢恰如皇后,便不会一问即断,“本宫再问你,好好的去瞧一个被面儿,怎的划伤手了?”
皇后啊皇后,方才我既然不惜伤了自己,怎的会没有借口来堵住你现下的问题?“回皇后话,民女瞧那被面时,觉着针脚有些错乱的地方,于是想着拆了重绣,可甄儿说大婚的被面不宜改动,非不让民女碰。一时争执,这才划伤了民女。”
“果真如此?”还不待我答一字是,皇后那里话锋陡转,遂闻道,“可殿下这宫女口口声声所指,你又当何解?”
此言一出,我知道,我便是想退让,也是不能够了。是以,轻嗤道,“莫不是皇后娘娘觉得,旁人泼我主仆二人一盆脏水,我二人还得生生的承了吗?”
“薄阿渝,你….”
“够了!”
皇后一句斥责还未再度落下,正位上原本阖眼假寐的太后已然睁开那一双凤眸,那本含着一丝倦意的眸色在瞧见我身侧的宫女时,骤然冷冽。尔后只见太后将手从怀中缓缓挪出,旋即又见本跪在地上的流素姑姑猛然起身,伸手托住了那悬在半空的柔荑。
正紫色的撒花交领襦裙在烛火的映照下缓缓晃动,烛火的昏黄混着华服的正紫,显得异样的夺目。因着着它的人步伐缓慢,那外衫在地砖上的挪动亦是缓慢,一步一步,良久方停,继而泠声便起,“甄丫头,你来告诉哀家。你家姑娘和那宫女,谁说的,才是实话。”
甄儿虽不曾料到这般发问,可不过发愣片刻,便回神过来,“回太后话,奴….”
“实话!”太后将手从流素姑姑手上挪开,旋即俯身挑起甄儿圆润的下颌,悠然吐出的两个字,打断了甄儿原本铿锵的回答。
彼时,太后眼里的那一抹凛冽,纵我离了几尺,亦是瞧得清楚。而甄儿那不经意的小动作,亦稳稳落入我眼中。
甄儿原本撑在地上的左手尾指微微弯曲。那是甄儿的一个小习惯,自小便有的习惯。
我记得,第一次我发现她这个习惯是在我十岁,父亲给我请了一个先生,说是教我琴棋,可父亲不知道,我读进去诗歌,学得进去内则,可独独掌不了棋乐。那日,大抵是学烦了,听烦了。姑娘脾气一上来,便摔了先生了的长琴。后来,父亲知道了,那里能饶了我去,拿了藤条便要打我,可藤条还未落在我身上,便听得甄儿一声惨叫,随后便是甄儿所谓的自白,甄儿告诉父亲,是她看我学得烦,所以偷偷摔了先生的长琴,好让陪她一处玩闹去。可父亲不是庸人,这样的假言,岂会不知。是以,罚了我二人长跪祠堂三个时辰。
第二次,便是今日。她再度铿锵回答,“回太后话,二姑娘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她第一次的习惯给了我,第二次的习惯给了戴让。可我给了她的是祠堂罚跪三个时辰,而戴让给她的,是不知今后的一夜tan/欢。
沉寂良久,太后抽回甄儿颌下一指,长叹道,“好了。这要打的也打了,要问的也问了。哀家着实听不出什么来。甄丫头,随你家姑娘回去罢。”继而,凤眉微挑,瞧着旁侧的那个宫女,怒声道,“拉下去,拔了舌头。”太后这样的裁决,明显的是偏颇,但我不能否认,我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偏颇。
“叩谢太后娘娘明察。”
“太后娘娘饶命啊!”
“母后不可!”
三声迭起,一个喜极,一个怒极,另一个,俱是恐惧。
皇后眼眸中的一抹怒意告诉我,今夜的事端,决计不会因太后一句赦免而真正的终了。果然,不过片刻,便听得皇后敬声再起,“母后,天子犯法,亦同罪庶民。况今日一介宫娥?”旋即,泠声道,“今日母后赦了讳乱宫闱的大罪,敢问母后,日后臣妾以何正永巷!”
两凤同争,一瞬弩张。
“皇后这话,是想说哀家徇私不成!”几乎是同时,太后扬了宽袖,重重落在流素姑姑手上。那样的怒意,明显得让流素姑姑一双手下颤三分。
“臣妾不敢!”一声告罪,此时听来却已无半分恭敬。是以,便迎来了太后一句冷嘲,“呵!还有皇后你不敢的事吗?”
一时之间,聚集众人的大殿只有气息流动。
“太后娘娘息怒。臣妾斗胆,有一言呈上。”不知旁人有无想到,至少我未曾想到,率先开口解围的,竟是那一抹绯红。可更令我不曾想到的是,她开口一言,竟是明显相助皇后。
太后眉间微蹙,扬了手示意她继续。继而便是一阵悠然悬于殿内,“启禀太后娘娘,嫔妾以为,孰是孰非,一验便知。”
一个验字,几欲摧毁我方才聚集的安稳。而太后那里,还来不及说许不许,便得皇后一句紧逼,“母后,慎姬所言极是。若是这丫头清白,定是不怕婆子来验的?”
“太后娘娘不可啊!”吼出这句话时,我根本不曾做他想,只是心心念念的想着不能听之任之。甄儿房里那一抹殷红还印在我脑中,此时一验,必然万劫不复。
“薄阿渝,你这可是做贼心虚?”彼时,皇后眉眼的笑意就似这夜里的凉风,丝丝入心,寸寸蚀骨。